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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這個戰士攀上這棵芭蕉樹,手已經抓到了那串芭蕉,芭蕉串斷了,他閃失了一下,從樹幹上落下來,兩腳沒有落到那「竹軌」上,偏了一點,觸雷了。那美麗的芭蕉被炸斷的,戰士喊:「芭蕉樹!」可這時他發現自己的腿也被炸斷了。

  在另一個陣地上,哨位不遠處有棵小芭蕉樹,洞內戰士閑得無聊,想用那棵芭蕉樹美化陣地,把樹移栽過來,邁過去剛一挖,雷就炸了,士兵犧牲。

  敵人的詭計多得很,尤建華排出的詭計雷就有二百多個,每一個是一種詭計,每一個的詭計都不一樣,每一個都是針對人們的心理而埋設的。偽裝得十分巧妙,小鬼子們確實鬼。

  這是雷的迷藏,是動真傢伙的藏貓貓,佈雷為藏,藏得嚴嚴實實,想都想不到,排雷為找,找不到為輸。

  你能藏,咱能找。

  對不起,咱也能藏,讓你找,你能找到嗎!

  在老山主峰,水源突然斷了。

  派尤建華帶著戰士周鴻斌去排除障礙。

  從主峰下去,用探雷針,一針一針插,象納鞋底似的插了一遍,三百五十米的通路排出了一百四十顆雷,終於看到了水源,是敵人用鋼鋸把水管鋸斷,水向石縫裡流去。

  只有那滔滔流水的聲音,周圍死一樣的靜,翠竹,綠樹,美麗的長長的藤條,一種天然公園一樣的景色。看到這優雅的環境,不會是一種放鬆,有一種恐懼感立刻襲了上來,是心靈深入的預感,一種心理上的無形的壓力。

  毫無疑問,敵人就躲在附近。

  他一隻手拿著探雷針,有地下「納鞋底」,另一隻緊抓著五個捆到一塊的手榴彈,蓋是擰開的,一有情況就可以投出去。

  離水源還有一米多,有片帶著露水的草葉,仔細辯認,葉子卻有些無精打采。他警覺起來,抓住一棵小草,輕輕一提,草根是被鏟斷的,下面有東西。

  他輕輕地提那草,不一會就認了出來:詭計雷,最上面的是一顆蘇式地雷。

  有一條天然的藤條橫在那兒,彎彎曲曲,老態龍鍾的樣子,這藤條太美了,做藤條拐杖會有龍頭拐杖的那種效果。這麼美的東西長在這兒,敵人不會不在它身上用心計。

  藤條果然拴著地雷,那雷是五個一組的。他摸到了拴在藤條上的引線,細繩繃得很緊,一動藤條就炸,一剪這繩子,也會炸。

  他不動藤條,也不剪繩子,先摸到雷,把雷的保險閂上。

  這下可以剪繩子了,取下幾顆雷,再順著那線往下摸。底下還會有雷,不然怎麼能稱得上詭計雷呢?現在該「順線摸瓜」了。

  土是濕漉漉的,一摸,是一根削得很實的手簽,順竹簽往下摸,是一個綁在竹簽的手榴彈,竹簽周圍喧嘩著那麼多精製的小地雷。

  不得不讓人佩服小鬼子的精明,這雷設置得何等科學。

  可尤建華要高他們一招。

  他入伍前是建築工程學校的高材生,是研究爆破專業的,他潛心研究四個國家的五十多種地雷。一天中午,在排除一顆壓發雷時,那顆雷發生了「半爆炸」,那無數鋼珠炸出來,屁股和肩膀上炸進了五顆鋼珠,還有一顆鋼珠從嘴角鑽進來,撞掉了一顆大牙,忍著巨痛手指甲將鋼珠一一摳出,最後才「噗」的一下吐出了嘴的鋼珠和半截牙齒。

  在雷的迷藏中,敵人那一套對他來說迷不住,也藏不住。

  敵人自以為得計,竟把他們的傳單貼到了尤建華那個陣地的一個哨位。這不是欺人太甚嗎?那傳單下會有雷。

  那斷的的竹子,被敵人利用了,敵人來襲擾,會象踩高蹺似的踩在竹茬上,往這邊運動,竹子內不會長雷。

  這回就給他們來竹子雷,竹子的斷茬裡先裝上石子,再放上地雷,最後再灌上點土,單等敵人到這裡來踩高蹺。

  還有棵樹倒下了,象條長龍臥著,敵人為了避開地雷,准會從這倒著的樹幹爬過來,保險得很,也吉利得很,象乘上了一條龍。

  尤建華把那樹皮翻開,用砍刀在木質部砍出洞來,洞裡塞上地雷,再把樹皮復原,就嚴絲合縫地蓋住了。只等敵人晚上來乘龍。准讓他當個「乘龍快婿」。

  這還不夠,又專門在地上按上鞋印,按上老鼠的爪子印。

  夜裡雷就炸響了,那聲音聽起來象過年放二踢腳。

  §49.最後一顆雷屬￿他

  人們都記得遇上的第一顆雷,某部偵察兵排到了第一顆雷,都不敢輕易動它,找了個長竿,挑在竿子的一頭,顫顫悠悠地挑了回來。

  「挑回來個西瓜啊!」

  都躍躍欲試,想上去摸一摸,又不敢。

  「只能摸,不能動手動腳,摸一下就犯錯誤了。」人們還是笑。

  第一顆雷總是喜劇。

  人們也忘不了自己遇到的最後一顆雷。

  最後一顆雷總帶著一生的遺憾。

  那只是一瞬間,卻會改變一生的命運。

  那一瞬間,那是那樣偶然,那樣奇巧。

  某部陣地,那是著名排雷大王排除最後一顆雷的地方。那位英雄排了第1201顆雷,雷排完了,在下坡時,他把探雷針往地下的插,正好插在了土裡的雷上,炸了,眼睛被炸瞎了,腿被炸斷。

  在老山,有這樣一句口頭禪:「地雷一響,國家來養」,這話指的是步兵。對工兵來說,是「地雷一響,立即火葬」,因為工兵排雷是趴下身子,被地雷炸掉的常常不是腳,而是頭。

  我們無法聽到這些同志談他們遇到的最後一顆雷。只能找到那些觸雷後的「幸運兒」。

  劉玉祥:

  我是8月22號遇到的最後一顆雷。當時我已經排地雷1193顆。

  打了一千條狼,卻被狗咬傷了。

  最險的還是晚上排雷,黑得連點影子也不見,那草又密,大小枝條縱橫交錯,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只靠兩隻手的感覺,我把袖子挽到頭,這樣兩隻胳膊的觸覺也可以利用起來。

  探雷針咬在嘴裡,把兩隻手伸到草叢中,一點一點往上抬,輕得很,遇到有絆線,就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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