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的狙擊手 | 上頁 下頁
一三


  楊銳的不安最終在遭遇突襲的一刹那變成了恐懼。

  那晚,連續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把所有包括安迪爾這樣反應遲鈍的人都給驚醒,大多數人靠本能反應滾下床,從床邊的架子上取下M40自動步槍——上面經常用射入營房的子彈當緊急集合的號令,這讓士兵們不得不培養自己反應的速度。然而沒等這些士兵有下一步行動,拖著濃煙的催淚彈就從門口和各個窗口飛了進來,刺鼻的煙瞬間佔領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雖然士兵們都已習慣了把催淚彈當作起床號,但那都僅限於一枚。如此濃的催淚瓦斯,是個人就沒法忍受。

  「見鬼!我們他媽的遇襲了!」馬丁剛罵了這一句就忍不住開始劇烈地咳嗽,他使勁捂著鼻子,可那煙似乎無孔不入,淚水、鼻涕、口水隨著一陣陣的咳嗽不停地向外噴。有人咳急了,提槍就向窗戶掃射,但不到三秒鐘,槍聲沒了——刺激的煙霧讓他不得不扔掉槍,好騰出雙手捂自己的臉。

  倒是門外響起了連續的槍聲,子彈是從門口平射進來的,沒打到誰,因為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可子彈颼颼從腦袋上劃過的聲音讓每個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放下你們的武器,給我滾出來,否則下次我們就不會那麼客氣地只扔催淚彈了。」屋外有人大聲喊。

  「有種你扔個核彈!」楊銳心裡想著卻沒喊出來,膈肌近似瘋狂地收縮讓他的嘴做不了咳嗽之外的任何動作。

  幾個荷槍實彈戴著防毒面具的蒙面人沖了進來,從地上拽起個人就往外拖。五十多個人豈是他們一次兩次能拖完的?於是第三次進來他們用厚厚的皮靴在每個人身上踢著,並用槍口頂著已經爬起來的人,把他們向門外趕。煙霧還沒有散,士兵們苦於看不見任何東西,只好邊咳嗽邊踉蹌地摸出房門。

  屋外,燈火通明。探照燈、入侵的坦克和裝甲車的車燈、盤旋的直升機的頭燈,被摧毀的防禦設施上燃起的火焰、剛剛被敵軍點起的篝火把整個營地變成了白晝,操場上越來越多地聚集起還在咳嗽的士兵,周圍冒煙的營房裡不斷有人捂著臉沖出,而沒等這些士兵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蒙面的敵軍士兵就用槍托把他們打倒在地。

  楊銳漸漸平穩了自己的呼吸,他抹乾淨眼眶裡的淚水,看清了周圍的情況:他們被徹底地包圍了。

  操場中央點了一堆篝火,「獵狗」的士兵都被趕到了篝火周圍,蹲下,外面站了一圈蒙面的士兵,一輛M92坦克和兩輛BMP73步戰車已經開到了小樓的門口,車上的高射機槍對準了操場上的士兵,營地門外也停了一輛M92和兩輛BMP73,機槍口也對準了門裡,再遠處停降了三架CH2100重型運輸直升機,坦克和裝甲車就是那東西運來的,近十架AH86武裝直升機和K90輕型運輸直升機還在低空盤旋或懸停,它們用刺眼的頭燈掃視著整個營地。所有的飛機坦克都是「自由陽光」組織厄洲部隊的慣用裝備,「獵狗」這回是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顯然對方的這次進攻雖然簡短,但十分有效。防禦設施沒有遭到太多的損壞,但所有的哨兵都在短短的幾分鐘裡被幹掉——蒙面人正在把他們的屍體拖到庫房邊上集中,其中不乏有受傷沒死的,蒙面人把他們拖到地方便在傷者身上補兩槍,幾團血霧爆出之後,呻吟和掙扎瞬間消失。蒙面人又把小樓裡的哨兵驅趕出來,把他們押到倉庫附近,那一張張有點缺心眼似的茫然的臉分明表明他們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繳了械。這群白癡,我們的命就喪在你們手裡了,楊銳忿忿地想。蒙面人的槍突然響了,很多蹲在地上的士兵緊張地抱住頭——剛被押出來的哨兵哀號著倒下,躺在已經堆起的屍體堆上,照例,蒙面人又在他們身上補了一梭子。

  「都是國際憲兵,媽的,死得好!」有人壓低聲音,幸災樂禍地說。

  「閉嘴!」另一個聲音呵斥道。

  許是聽到這兩個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楊銳的心中升騰。他看看周圍,蹲在地上的士兵的眼神,似乎他總能看到那一絲絲的幸災樂禍與冷漠。死的是「國際憲兵」,士兵老早就已經對他們不滿,原因只是由於他們近乎生硬地執行著一條條軍規,在士兵們看來這就是與他們作對。對他們的死,士兵們不說拍手稱快,也差不多是暗自叫好,從那一雙雙閃動著竊喜的眼睛中,楊銳看了個真切。

  對這些僅僅是有些反感的人尚是如此,那對有著很深的民族和私人仇恨的人,那士兵們還能怎麼做?楊銳似乎聞到了在操場上彌漫著分裂的氣味。

  小樓的門再次打開,蒙面人用槍把軍官們一個個地頂了出來。默菲走在最前面,其次是盧克夫和其他軍官,迪克·肖恩也在其中,這是一個月來,士兵們跟這個排長為數不多的幾次會面之一。

  軍官們被押到操場上,旗杆前面。一個蒙面人走到他們面前,看那架勢應該就是這支地上部隊的頭。他邊踱步,邊一張臉一張臉地看著那些軍官。敢情相面的毛病還傳染,楊銳想。

  「你是這裡的最高長官?」蒙面人對著默菲問。

  「是的。」

  蒙面人點點頭,突然一拳打在默菲的肚子上。後者捂著肚子跪俯在地上,疼痛的汗珠滾過面頰,滴落在沙子上。蒙面人好像覺得還不過癮,又用那又沉又厚的皮靴半踩半踹地跺在默菲的背上。默菲的頭順勢拱進沙子裡,呼吸的氣流把沙粒從他臉底下不斷地吹出來。

  「你這個混蛋!」一向脾氣暴躁的格蘭特氣衝衝地想打那頭一頓,卻被兩邊的蒙面人按住,跪在地上。

  那頭放開掙扎的默菲,朝格蘭特走來。「挺有種的。」他嘟囔一句,回頭對手下使了個眼色,後面的蒙面人點頭抽出匕首,走到旗杆下,割斷聯合國旗和「獵狗」隊旗的纜繩,兩面旗子忽忽悠悠地飄落。蒙面人揀起旗子,把它們交到頭手裡。頭把旗子扔到格蘭特面前,命令道:「撕了它們。」

  格蘭特倔強地抬頭看著對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做夢。」

  那頭歎口氣,示意手下鬆開格蘭特,然後背著手,慢慢地走到他的背後,站定,看那背影;幾秒鐘後,他掏出了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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