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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這是極度困難的形勢下的無奈之舉。抗日戰爭期間,冀南根據地在八路軍各敵後戰場中承受的損失是最大的,全區犧牲旅(地委、專署)以上幹部二十七名、團(縣)級幹部一百二十八名,僅劉春雷的老家南宮縣就犧牲了五位縣長和縣委書記。在慘重的傷亡面前,八路軍沒有退卻。但是,當大饑荒威脅到群眾的生存的時候,人民的軍隊卻必須儘量減少民眾的負擔。機關精簡了,後勤精簡了,幹部精簡了,行政人員精簡了……最後,除留下基本力量堅守陣地,戰鬥部隊也實施了大分流。

  離開駐地時,部隊給每個戰士分發了兩斤玉米,可騎兵們只抓了一把放在兜裡,其餘的都留下了。根據地的老百姓在路旁含淚相送,一位老人家高舉雙手哭喊著:「為官不與民爭利,賢達呀!軍隊不和民爭食,義士啊!」如果說,通過幾年的敵後戰爭,群眾知道了八路軍是堅決抗日的隊伍;那麼,大饑荒中的同舟共濟,更使老百姓真正認識到:共產黨是愛民的政黨,八路軍是人民的子弟兵。患難見真情,從這以後,華北民眾和共產黨人的心徹底緊貼在一起了。

  劉春雷是冀南的子弟。當初參軍,他只是想著要保衛家園、保護親人,現在,當他離開故鄉的時候,已經是一名成熟的共產黨員、一位久經沙場的八路軍幹部了。他知道,在党領導下的每一個陣營、在八路軍抗日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是自己英勇獻身的戰場。

  他想起前不久告別父母時的情形。當武工隊離開劉家的時候,劉春雷已不能像十九歲那樣灑脫地說出跩文的「戲詞」,只能哽咽地請二老多多保重。劉家老太太照例是哭得說不出話來,劉老先生卻說:「去吧,孩子。雖說忠孝不能雙全,可我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打鬼子就是最大的孝。該保重的應該是你,打仗的時候處處小心點。孩子呀,不要死在老人的前頭。」

  「不要死在老人的前頭」,這曾經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而如今,卻又是多麼難以辦到的一件事。

  離開冀南的時候,劉春雷忽然想到:當年在南宮縣一起參加騎兵團的三十五位戰友,現在連他在內,只剩下八個人了。

  §第十九章 懲戒邵鴻基

  告別冀南,騎兵們來到豫北。冀魯豫根據地和冀南相隔不遠,兩個軍區多次並肩作戰,所以騎兵團對這裡並不陌生,楊得志司令員也是大家的老熟人。

  不過,冀南的部隊屬￿一二九師序列,而冀魯豫軍區屬一一五師序列,雖然大家都是八路軍,但是在一些習慣上還是有所不同。

  比如,冀南的部隊番號是以「新」字打頭的,叫做「新四旅」、「新七旅」;而一一五師這裡是以「教」字開頭,稱為「教一旅」、「教三旅」……騎兵團到了冀魯豫也不好再叫「一二九師騎兵團」,只能改為「冀魯豫軍區騎兵團」或者「四分區騎兵團」。

  不過,當地老百姓弄不清這裡面的名堂,看見黑馬、紅馬、白馬,一隊隊地開過來,就「白馬團」、「黑馬團」、「紅馬團」地亂喊。騎兵們也胡亂答應著,反正喊來喊去都是這支隊伍。在當時,華北的八路軍只剩下這麼一個騎兵團了。

  四分區的司令員是趙承金(開國少將),政委是張國華(開國中將),還有個戴眼鏡的副司令員朱程(1943年犧牲)。這是個剛建立沒幾個月的新單位,活動區域主要在河南的北部,分區總部設在昆吾縣(1949年被撤銷,併入濮陽縣)。

  豫北這一帶,敵我力量犬牙交錯,周邊的敵對勢力除了日偽軍,還有「會道門」武裝和國民黨頑固派。二十一團和騎兵團到來之前,四分區的部隊是由河北民軍改編的抗日武裝,力量小,戰鬥力不強,老是受別人的欺負,只能在日偽頑軍的包圍中搞一些「小打小鬧」。有一次,部隊偷襲東明縣的臨濮集,擊斃了十幾個偽軍官,分區領導就高興得不得了;可騎兵們都覺得這動作太小,是武工隊的把戲,沒多大意思。

  三月的一天,部隊接到命令:二十一團和騎兵團到濱河地區偵察敵偽作戰意圖。戰士們覺得很奇怪,濱河縣是共產黨在滑縣和長垣縣的交界地帶設立的一個臨時縣,地盤很小,派兩個主力團去那裡偵察什麼情況?

  「半截秀才」李大鵬這時候是團部的通訊員,他向劉春雷透露了一個情況:

  頭一天,曾團長和況政委去四分區開會,在張國華政委那裡遇到幾個正在哭鼻子的地方幹部。他們是長垣縣抗日政府的工作人員,剛剛被國民黨專員邵鴻基給趕了出來。除了兩位女同志,其他的人都挨了板子,屁股都被打腫了。張國華政委還兼任著地委書記,地方上的事情也歸他管,看見這個情況十分氣憤。曾團長當時也提出要懲治邵鴻基。

  如此說來,這次偵察活動的目的,也許是要找機會教訓一下邵鴻基。

  邵鴻基是騎兵團的老熟人了,他原本是國民黨的南宮專員,是劉春雷家鄉的父母官,在冀南的時候就配合石友三搞摩擦,經常和抗日民主政權作對。1939年,冀南軍民反擊石友三,邵鴻基也被打得一敗塗地,從此被趕出了自己的轄區,只好扛著河北專員的牌子到河南來繼續反共。現如今,他的身份是「冀察戰區挺進第二縱隊司令」,自稱是「反共專家」,還吹噓說「共產黨的那一套我都懂,都有辦法對付」,專門和八路軍的主張唱反調。

  於是,騎兵團就開往濱河地區「搞偵察」,二十一團也心照不宣地同時開拔。

  剛到長垣縣,就聽說邵鴻基的部隊出來了,主力趙子安支隊進駐大索莊,另一個支隊將在小索莊宿營,總共有一千四百多人。這個情報不僅很準確,得來也十分容易。因為邵鴻基根本不知道八路軍四分區新來了兩個主力團,所以事先派人到村裡拉條幅、搭戲臺、預備飯菜,大張旗鼓,興師動眾,毫無防備。

  邵鴻基擺在面前了,打不打?大家有點傷腦筋。

  人家邵司令雖然很渾蛋,但畢竟不是漢奸,而且大小還是個國民政府的專員。先前,軍分區領導派部隊到濱河縣來,明說的只是「偵察敵偽意圖」。這「教訓邵鴻基」的意思是大家自己猜測的,萬一沒猜對可怎麼辦?

  騎兵團和二十一團剛到新地方,該打的仗不打,顯得膽小怕事;可要是打了不該打的仗,一見面就給上級領導捅個婁子,那也不好交差呀!

  二十一團的常仲連團長(1964年被授予少將軍銜)跑來和曾玉良商量這件事。當時,騎兵團有個小電臺,可曾團長又覺得不能發電報請示,因為,首長沒有明說的事情就是不方便說,硬要問個水落石出,豈不是讓上級「坐蠟」嗎!

  況玉純政委想了半天:「還是打吧。反正是打,不打則已,要打就把他打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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