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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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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執行的指示原以北朝鮮部隊為對手,由於新事件的發生,這個指示完全過時了。必須清楚地瞭解這樣的事實:我們以較小的部隊現在面對的是蘇聯大量供應物資所加強了的共產黨中國的全面攻勢。以前那些成功地用來指導與北朝鮮陸軍作戰的思想,現在繼續使用用來對付這樣的強國可就不行了。這就需要重新制定可行的、足以應付現實問題的政治決定和戰略計劃。在這一方面,時間是重要的,因為每一小時敵人的力量都在增長,而我們的力量卻在削弱。 在所有公開的場合,麥克阿瑟高談的又是另外一套。他堅持說「聖誕節攻勢」是「成功的」,因為它迫使了中國人過早地交戰,破壞了中國人發動突然進攻的計劃,而中國人的這個計劃「會佔領全朝鮮」;他極力否認由於他命令軍隊越過了三八線並且逼近中國邊境,從而導致了中國軍隊參戰的說法;他堅決反對把「有計劃的撤退」說成是潰敗,並且說那些愚昧無知的記者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技藝高超的撤退」;最後,他沒忘再次指責華盛頓束縛了他的手腳,比如禁止他越過鴨綠江打擊中國軍隊,麥克阿瑟說這是導致目前局勢的關鍵。 在杜魯門看來,麥克阿瑟一再重複他的這些觀點,表明了他和共和黨的一些頭面人物是有令人懷疑的政治來往的。那麼,杜魯門和麥克阿瑟的分歧就不僅是軍事觀點的不同了。麥克阿瑟在杜魯門的政治道路上所犯的錯誤不僅是戰場上的失敗,更嚴重的還有這個老傢伙居然與自己的政敵拉幫結夥。 杜魯門不是總能在面子上維護他的遠東司令官的。在平壤被中國軍隊奪回的第二天,杜魯門對所有的政府官員下了一道命令,命令的內容令人一看就知道是針對麥克阿瑟的:未經國務院批准,任何人不得發表任何有關外交政策的講話、新聞發佈或者企圖言論,以確保公開發佈的消息能夠「準確無誤地與美國政府的政策保持一致」。 雖然嚴重警告了別人言論謹慎,杜魯門自己卻在30日的記者招待會上突然說出了一個令全世界目瞪口呆的話:美國有可能使用原子彈! 記者:總統先生,進攻滿洲是否有賴於在聯合國的行動? 總統:是的,完全是這樣。 記者:換句話說,如果聯合國授權麥克阿瑟將軍向比現在更遠的地方推進的話,他會這樣做嗎? 總統:我們將採取任何必要的步驟以滿足軍事形勢的需要,正如我們經常做的那樣。 記者:這是否包括使用原子彈? 總統:包括我們擁有的任何武器。 記者:你說的「我們擁有的任何武器」,是否意味著正在積極地考慮使用原子彈? 總統:一直在積極考慮使用原子彈。我不希望看到使用它。這是一種可怕的武器,不應用之於與這場軍事入侵毫無關係的男人、婦女和兒童——而如果使用原子彈,就會發生那樣的事。 儘管幾個小時後白宮新聞辦公室就發佈了一份「澄清聲明」,解釋杜魯門「並不是說已經決定要使用原子彈」。但是,美國記者已經把杜魯門的這番話飛快地傳遍了全世界,並且引起了世界輿論的大嘩——人們普遍認為,杜魯門的話意味著,性格本來就難以捉摸的麥克阿瑟已經領受了總統的授權,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原子彈了。 全世界都注視著兩個國家的反應,一是中國,一是英國。 其實,在朝鮮戰爭一開始的時候,美國五角大樓就一直秘密地研究著使用原子彈的問題。當時,原子彈作為一種大規模的殺傷武器,是美國人手中一張可以解決一切難題的王牌。但是,使用這種武器的所有研究資料都處在極端的保密之中。 在中國,毛澤東聽到這個消息時笑了。他對金日成就原子彈問題說過這樣的話:「這是一種恫嚇,一種赤裸裸的核訛詐。不要說蘇聯已經掌握了核武器,就是像對日本一樣,也在朝鮮投原子彈,那杜魯門也沒有義務事先通知對方,讓對方先做做準備呀!說來說去,這種做法的實質就是威脅和恐嚇。」 作為具有獨特性格的政治家,毛澤東始終相信著一個哲學觀點,他用這個觀點解釋一切事物,那就是:人的因素是第一的。 他從來不相信某種由人發明的物質力量能戰勝人本身,具體到決定戰爭勝負的諸因素,他始終不認為武器的優劣是第一位的東西。杜魯門關於使用原子彈的威脅對毛澤東來講不過是一種言論罷了,他的笑聲是真實的。 真正感到驚慌的是歐洲。杜魯門的講話剛一結束,許多歐洲駐聯合國的大使便把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奧斯汀圍住。荷蘭大使「含著眼淚」問奧斯汀是否有機會避免戰爭的擴大。從朝鮮戰爭一開始,歐洲的態度就一直處在十分的曖昧之中,很多國家甚至站在反對戰爭的立場上。反對的原因並不是對共產黨中國的偏袒,而是歐洲始終認為,東西方存在的巨大的意識形態分歧所帶來的軍事威脅的重點是蘇聯大量集結兵力的歐洲方向。「共產主義的威脅的火藥桶」是在與蘇聯接壤的歐洲邊境。而現在,美國人正在「一個不可思議的時間和可能出現最困難的戰略條件下,把他們拖入亞洲戰爭的深潭」。這個觀點英國政府表現得十分激烈。杜魯門關於使用原子彈的言論立即在英國議會引起 軒然大波,大約100多名工党議員在一封交給首相克萊門特。艾德禮的信上簽名,堅決反對「在任何情況下使用原子彈」。反劃者中間包括在剛剛結束不久的二戰中曾與美國人生死與共的英國前首相丘吉爾。丘吉爾認為,戰爭如果在亞洲擴大,無疑會嚴重地削弱歐洲的防禦力量,嚴重地威脅英國的安全。艾德禮首相感到了空前的壓力,因為有議員要求就英國在朝鮮戰爭中的立場對首相本人進行信任表決,並且預言說,只要表決艾德禮肯定就要倒臺。當文德禮宣佈他要親自到美國當面與杜魯門總統交換意見時,辯論中的議員們向首相發出歡呼之聲。 英美首腦的會見是當時極為引人注目的一件大事。 為期三天的英美首腦會談沒能解決兩個盟友之間關於朝鮮問題的分歧。美國人從根本上不喜歡艾德禮這個人,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引用他的老朋友丘吉爾的話對記者說,艾德禮是一條「披著羊皮的狼」。兩個大國首腦關於一個問題的觀點如此地針鋒相對,這在英美關係史上還是極為少見的。 艾德利認為,聯合國除了通過談判撤出朝鮮外沒有其他出路,甚至認為可以把聯合國中中國的席位給予北京,因為「我們不能被對方弄得難以自拔,而在西方陷入容易遭到進攻的境地」。 而杜魯門認為,停火是可以的,但是這不意味著放棄南朝鮮和臺灣,或者是讓北京取得聯合國的席位。如果中國不接受停火,美國人就準備打下去,「進行各種軍事、政治和經濟的騷擾,包括在中國境內煽動遊擊戰」。 總之,對於新中國,英國人認為要採取「陰柔政策」,而美國人的態度是「除了教訓一下中國外什麼都不欠他」。 但至少文德禮得到了杜魯門關於「不使用原子彈」的承諾。 嘴上說「教訓一下中國」的杜魯門卻不時地收到從朝鮮戰場傳來的美軍又被「教訓」了一下的沮喪消息。麥克阿瑟天天有變的報告弄得杜魯門對遠東司令官產生了一種極端抵觸的情緒。 麥克阿瑟一會兒驚呼他的部隊「面臨滅頂之災」,要求給他「更多的部隊和擴大轟炸的權限」;一會兒又對報界說,華盛頓的官僚們驚慌失措是沒有道理的,他的部隊不是失敗,而是正在進行一次「巧妙的撤退」。美國報紙每天都在刊登「形勢圖」,表明中國軍隊是如何包圍了美第十軍和第八集團軍的。好戰的記者給杜魯門出生意,讓他把戰爭打下去,不然就會「打擊了亞洲國家所有的反共的承諾」;而絕望的記者則在「形勢圖」邊添油加醋:「這也許會成為美國在軍事上最慘重的失敗」,「除非在外交上出現奇跡,否則朝鮮戰場上的美國不得不進行一場新的敦刻爾克大撤退,以免遭受一場新的巴丹式的覆滅」。而美國人民對這場戰爭表現出的冷淡也令杜魯門感到失落,無論國家的政治首腦是多麼的焦慮不安,美國老百姓卻有點「事不關己」的遊灑,人們照樣把週末大學生橄欖球比賽的賽場擠得水泄不通。聖誕節就快到了,百貨商店裡採購的人流徹夜不息。有記者在街上問過路的行人關於朝鮮戰爭的問題,令杜魯門吃驚的是美國人這樣回答:「不開收音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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