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硝煙散盡 | 上頁 下頁
六九


  「這傢伙唧唧歪歪喊……喊個啥?」如今的郭仲良,一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東北腔。

  「嗨!大煙癮犯了,憋的!」鳳凰捂著小嘴,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口中還呢喃著,「當家的啥時候能回來?再不回來我……呼呼……我也要挺不住了……」話音未落,和睡得死去活來的楊雨緊緊摟抱在一起,到周公事務所報到去了。

  「老郭啊!你先盯一會兒,敵人有了動靜就叫我……」宋玉昆用大衣蒙上頭,對世間俗事也是不管不問了。

  郭仲良在短短的五天裡,就由小郭變成了老郭,對於此等稱呼他早已習以為常。他困得要命,可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他,深知此時此刻還不是放鬆自己的時候,如果沒人和他說話,就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會不會不知不覺迷糊過去。「哎!哎!你們醒醒!都別睡啦!知不知道打瞌睡能傳染啊?」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情理會他。萬般無奈之下,郭仲良只好舉起手槍向天空放了一槍.

  「叭!」

  「哪打槍?誰在打槍?」眾人迅速爬起四下張望。還別說,郭仲良這一槍可真管用,不但驚醒了自己人,就連山下的杜德彪也是連滾帶爬躲進一塊岩石後面。「媽個巴子的!那個混蛋在詐屍?」杜德彪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

  「叭!」郭仲良一見這些人反應還有些遲鈍,索性又放了一槍。不料這一槍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附近遊弋的鄭東貴等人正愁在預定地點找不到大部隊的蹤跡,清脆的槍聲使得萎靡不振的鄭副軍長登時來了興致。「張寶庫!你查一查是哪個方向在放槍!」

  「副軍長!別查了,就在咱們前面。」

  「廢話!我還聽不出東南西北嗎?我想知道放槍的地方距離咱們有多遠……算了!你還是歇著吧!」高居在馬背上的鄭東貴已經清晰瞧見山下橫七豎八臥倒一片的國軍。十分不湊巧,鄭東貴和郭仲良是隔著山谷遙相呼應。

  「副軍長,山下是國軍,咱們打還是不打?」江永邊問邊拔刀。

  「這還用想嗎?咱們和他們有必要交手嗎?給老子沖過去,讓後面的小鬼子收拾。我倒要看看這群王八羔子能有幾斤幾兩。」說到這裡,鄭東貴做賊心虛又強調一句,「記住!見到鳳隊長就說我不在,誰要是敢出賣老子,瞧我怎麼收拾他!」總之,只要能平安躲過初一就甭管十五,將來會怎麼樣他想都不敢去想。

  「駕!駕!」這三十幾位騎術並不算高超的「騎兵」從山坡打馬沖向敵群。鄭東貴這是把膽子「練」出來了,面前這幾百個國軍,鄭副軍長根本就沒放在眼裡。試想一下,連鬼子步兵、騎兵中隊都敗在自己手裡,天下還能有誰是他鄭副軍長的對手?

  國軍就連舉槍還擊的力氣都所剩無幾了。當兵的連滾帶爬為騎兵讓開了一條直接通向杜德彪的通道。

  「弟兄們!軍長回來啦!咱們勝利啦!」郭仲良從望遠鏡中發現了威風凜凜的鄭東貴,「弟兄們!咱們快去接應他們,隨我沖啊!」

  「軍長?難道是大膽他們回來啦?」聞聽此言,鳳凰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大膽呢?大膽在哪裡?」

  「真的假的?」宋玉昆戴上眼鏡,迷迷糊糊向山下望去。

  「是他們!是他們!謝天謝地啊!」楊雨雙手咬在嘴裡,激動得想哭。

  望著山頭上湧動的人群,江永大喝一聲:「參謀長!你們先歇歇!這群雜種就不勞你們費心啦!」要說騎兵的衝擊力就是不一般,轉瞬間,這三十多人就沖過無心戀戰,疲憊不堪的外圍國軍,直接殺奔倚在石頭上,苦笑連連的杜德彪。

  本想把這些人交給後面三十裡外的日本人收拾,可是一瞧國軍這狀態,再看看他們的戰鬥力,江永覺得還是不用麻煩「皇軍」自己動手比較合適。更難得的是,國軍士兵表現得極其配合。他們把槍丟在地上,無力地攤起雙手(連舉手投降的力氣都耗盡了)。這五天五夜熬下來,山下國軍和山上救國軍一樣,都是雙眼未合粒米未進。如今追擊和被追擊的都已經達到了體能的極限,換句話說,就是誰也不想再挪上一步。救國軍祈禱著國軍別再追,國軍也幻想著救國軍趕快從地球上消失。把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所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恨不得對方趕快射過來一顆子彈,以早日結束自己在痛苦中無窮無盡的煎熬。

  鄭東貴等人出現得很是時候。如果此時趕到的是國軍增援部隊,恐怕舉手投降的很有可能是山上的救國軍。

  望著放下武器高舉著雙手的部下,杜德彪長出了一口氣欣慰地說道:「老天爺啊!可算是攆上你們了……媽個巴子的,砍腦袋之前,能不能先讓老子抽個泡兒?哪怕是一口也行。」

  救國軍戰士強打精神開始打掃戰場。鳳凰一掃疲憊縱身躍上馬背,隨著戰馬人立嘶鳴,她雙膝在馬腹上一磕,「駕!」順著山道躍馬揚鞭。

  「鳳凰姐!你要做什麼?」楊雨遲疑地舉起手臂。

  宋玉昆大聲命令道:「保護好鳳隊長!」然而此時的鳳凰已經一頭撲進人群,每一塊角落,每一個人仔細地尋找起來……「陳大膽!你在哪兒?你在哪兒?」鳳凰盤旋著戰馬,焦急地呼喊道。「不許跟我藏貓貓!不許跟我開玩笑!」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每個人都在暗贊她的絕代風華。

  「鄭東貴!你給姑奶奶滾出來!你們在玩什麼把戲?」鳳凰的杏目晶瑩閃爍。

  鄭東貴悄然鑽進了俘虜群,他自覺無顏面對鳳凰,一邊躲藏一邊黯然淚下。

  「江永!」鳳凰打馬攔住江永去路,「你們軍長呢?陳大膽呢?」

  江永咬緊牙關,痛苦地低下頭。

  「大膽到底怎麼啦?你快說!」鳳凰照準他的頂門劈手狠狠甩了一記馬鞭。

  江永並未躲閃,他嘶啞著嗓音哽咽道:「鳳凰妹子……你殺了我吧!」臉上那一道青紫的鞭痕並沒有減輕江永的內疚,他橫舉著斷刃,含著熱淚送到鳳凰的面前……紅綢輕擺隨風搖曳,鳳凰死死盯著刀背上的「陳」字,整個人如同泥塑木雕……

  「妹子,接刀吧……」江永將斷刃輕輕遞到鳳凰手中,人已泣不成聲。

  「大膽出事了……」接過自己送給心上人的戰刀,撫著刀刃上那殘缺不全的豁口,兩行清淚從鳳凰的雙靨滾滾而下,她默默地搖著頭,哽咽著說道,「你不要告訴我大膽出事了,不要告訴我……你們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在合起夥來騙我!大膽他福大命大,絕對不會出事……」一向心如鐵石的鳳凰,此時卻顯得格外的無助。鮮血塗滿了刀刃,順著她的指縫潺潺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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