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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陳卅長歎一聲,說道:「操你奶奶的小鬼子,我笑你根本就不懂啥是軍人!」

  「你說什麼?」

  「真正的軍人,不能只對得起這身軍裝!」話音未落,陳卅迎面劈手掄起了鬼頭大刀。

  「嗒嗒嗒……嗒嗒嗒……轟轟!」硝煙迅速籠罩在小院的上空……

  「報告中隊長!八家和我們失去了聯繫。」鬼子傳令兵沮喪地說道。

  「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谷田冷靜地擺擺手。

  「中隊長,我們是不是派人過去瞧瞧?如果我們連表面文章都不做,大隊長那裡……也不好交代啊!」副手有些慌亂。

  「你說什麼?」谷田撩起眼皮,「帝國勇士在戰場上捨生忘死,難道就是為了向大隊長交代嗎?熊谷桑!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自己的職責所在。在帝國利益面前,包括我在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必須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哈依!可是中隊長閣下,森小隊畢竟是我們的部屬,如果對他們不管不問,我們將如何面對軍部的詢問?這一點,請中隊長閣下要認真考慮。」

  谷田將戰刀橫在自己膝前,平靜地說道:「現在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調動一兵一卒!如果軍部詢問,我就切腹去陪伴那些戰死沙場的英靈!」他冷冷一笑,「霍」地站起身大聲喊道:「戰場就在這裡,我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如果再有人膽敢動搖我的決心,殺無赦!」

  「兄弟啊!哥哥我來啦!」鄭東貴手舉大刀一馬當先躍進了籬笆牆。一片血污,遍地狼藉,渺渺狼煙……

  「兄弟!你在哪裡?」鄭東貴拖著顫音喊道。四周除了房屋「劈剝」的燃燒聲和後續戰友的馬蹄聲,靜靜的,像一盤步入尾聲的殘局。

  「大膽!你可別嚇唬哥哥!你到底在哪裡?能不能吭一聲?」鄭東貴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眼淚像決堤的河水,氾濫得一發不可收拾。

  「報告副軍長!沒發現軍長。」

  「副軍長,這裡也沒有。」

  「副軍長,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旁邊,撿到了這把刀……」孫建德將一口折為兩截的斷刃舉在鄭東貴的面前。

  一把很熟悉的大刀,一把刻著陳卅名字的大刀,一把飽飲敵人鮮血的大刀,一把刀柄紅綢被汗水和鮮血浸濕了的大刀……

  「啊!」一股熾熱的眼淚混著清長的鼻涕,順著鄭東貴的口唇洶湧而下,撕心裂肺的哀號聲,如同火山一樣噴發而出。老鄭狠狠摳著自己那青茬徐徐的頭皮,指甲所過之處,道道鮮紅的血痕如墳丘般突兀。「兄弟!我的兄弟啊……」望著斷刃上那鋸齒狼牙的缺口,鄭東貴淚眼惺忪,「是哥哥害了你,是哥哥膽小沒用,我他媽不是人!」「撲通」一聲,神志昏昏的鄭東貴從戰馬上幡然而落……

  「副軍長!」戰士們慌了神兒,正欲過來攙扶,不料鄭東貴突然從雪地上跳起,瘋了一般將眾人逼退,「閃開!都他媽閃開!我要給兄弟報仇,誰他媽攔我就砍了他狗日的!」

  「副軍長!我們錯了,是我們膽小對不起軍長!如果你要找鬼子拼命,那就帶上我們!我們人是賤骨頭,沒有用,可是對付小鬼子這總還成吧?」江永等人泣不成聲地說道。

  「帶上我們吧!我們永遠也不會再給救國軍丟臉!求求您啦!」三十幾個人在雪地上直挺挺地跪倒,刀柄上的紅綢迎風飄動……

  「把眼淚給老子憋回去!」鄭東貴哽咽著,連血帶淚狠狠抹了把臉,咬著牙,惡狠狠地喊道,「記住我兄弟的話:就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爺們!今後在咱們救國軍裡,只流血不許流淚!如果哪個鱉犢子再敢流他娘的貓尿,就跟我這口大刀說話!」鄭東貴手起刀落,將身後一棵碗口粗的榆樹一刀兩斷。「弟兄們,去他媽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小鬼子就埋伏在山谷,有沒有膽量跟他們去拼命?」

  「有。」

  「大點聲!我他媽聽不見!」

  「有!」

  「上馬!」鄭東貴箭步躍上馬背,手中那口飄著紅綢的大刀銀光閃爍。「兄弟,你先走一步等著哥哥。咱可說好了,不願同年同月生,但願同年同月死!」鄭東貴將陳卅的斷刀插在皮帶上,兇狠剛毅的目光下,一夾胯下戰馬,悲憤地喊道:「駕!」

  「中隊長,大隊長急電!」傳令兵報告。

  「念!」

  「哈依!據可靠消息,陳部餘匪已流竄至你部駐地附近,望君密切注意陳匪動向,在第十四旅團吉野聯隊趕到之前,務必集中兵力主動出擊將其徹底圍殲,不得有誤!天皇陛下萬歲!大日本帝國萬歲。」

  「拿過來!」谷田從傳令兵手中接過電報紙仔細看了看,漸漸陷入了沉思。

  「中隊長閣下,大隊長的意思是……」副手熊谷皺了皺眉。

  「岸谷大隊長希望我們主動出擊一舉殲滅流寇。」谷田咬著牙,表情變得痛不欲生,「可是他偏偏忘記了一件事情:流寇擁有機動性極強的戰馬!」

  「大隊長閣下為什麼要下達如此莫名其妙的作戰指令?難道他不明白這座山谷的軍事價值嗎?主動出擊,豈不是要放虎歸山?」

  「大隊長也是無計可施,」谷田望著山谷,不無遺憾地說道,「騎兵中隊的事件使他在軍中蒙受了極大的恥辱,如果陳卅不是由我們岸穀大隊去解決,而是假手于吉野聯隊,那麼岸谷大隊長在面對軍部質問的時候,就只能切腹自盡了。」

  「可是依照您的想法,這條山谷才是最佳的戰場。如果我們放棄,恐怕……」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誰叫大隊長目前只考慮他個人的榮辱得失呢?」谷田面色陰沉,「誰叫他是一手提拔我,是在戰場上救過我性命的大隊長呢?」

  「那我們該怎麼辦?」

  「原計劃不變,這裡只留下一個小隊,由下田小隊長負責指揮。其餘的人隨我迅速返回八家。」

  「是!」

  「副軍長,前面山谷發現了鬼子步兵!」汗流浹背的周銀鎖,策馬進入樹林向鄭東貴報告。

  「他們有多少人?」

  「兩個小隊,還有擲彈筒和迫擊炮!」

  鄭東貴嚅動著嘴唇一言未發。陳卅用自己性命調動山谷伏兵的計劃,看來是徹底泡湯了。當務之急,一是打,一是逃。要想逃,就要放棄馬匹輜重,徒手攀上五十多米高的懸崖峭壁,翻越被冰雪覆蓋的雪山。要想打,面對裝備人數均佔優勢的鬼子,這些所謂的「騎兵」能占到多大便宜,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更何況,山谷的地形地貌異常複雜,鬼子居高臨下占盡了地利之便。

  「要是大膽在就好辦了,他一定會有辦法……」想到陳卅,他內心一陣酸似一陣,「這些馬匹輜重可是大膽用命換來的寶貝,我說什麼也不能做敗家子。」鄭東貴咬牙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將這些用鮮血奪來的戰利品原封不動還給鬼子。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他只知道一定要對得起死去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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