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硝煙散盡 | 上頁 下頁
二三


  「是是……」

  中野面色鐵青,敲著桌子大聲咆哮道:「別的國家我不敢說,可是要說對你們中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比我們日本人更能瞭解它!」中野冷笑著又道,「在這個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都可以抱成團兒,只有你們中國人,那是永遠都不可能!你們的國家搞成今天這副樣子,要怪就只能怪你們自己不爭氣。你們號稱是什麼文明古國,不過在我看來那只是過去的事情,只是你們祖先的榮譽,根本就不屬￿現在的支那人。崖山之後無中國,你們沒有一個人為國家的前途去認真考慮過,亡國滅種只是遲早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們能責怪誰呢?」

  「是是……」

  「你只會說是……」中野歎了口氣,「你對我們很忠誠……翹桑,我不應該傷害你。可是,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我們為什麼僅憑一萬人就打敗了你們二十萬軍隊?原因就在於,你們支那人在關鍵的時候考慮的不是國家民族,而是你們自己。你們沒有與敵人誓死戰鬥到底的勇氣和決心,有的只是懦夫般的忍耐。你們的忍耐只會讓對手更加瞧不起你們。你們曲解了臥薪嚐膽的真正含義!」

  「是是……」

  「你們拼命賺錢,可是你們並不知道,沒有一個真正強大的軍隊,再多的錢也會遲早裝進別人的口袋!」

  「是是……太君教訓的是……」

  「不!」中野搖搖頭,「我不是教訓你,我只是說出對你們支那人的看法而已。嗨……一個懦弱的民族,一個自私,喜歡麻醉自己的民族。一個不靠軍人,卻只能靠土匪來反抗的民族……」

  中野喋喋不休對張翻譯官發洩著自己內心的「苦悶」。與此同時,湯二瘭子卻興致勃勃地遊蕩在彰武的大街小巷。瘭子是幸福的,他從來不考慮這世間還有一件叫做痛苦的事情。一曲「小寡婦上墳」,從小飯館為他換來了比較「豐盛」的泔水。吃飽喝足之後,他倚在牆角觀察起路上匆匆而過的日本軍車……

  街面上的「黑皮」和便衣比往日要多了許多。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些神情各異的行人身上,僅有那麼幾位,偶爾為了調劑心情,才將眼光投向縮在牆角抓蝨子的瘭子。然而,這個極不起眼的瘭子,卻在他們剛剛瞟過幾眼之後,一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瘭子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就連事後百般詢問的陳卅,也碰了一鼻子草木灰。

  陳卅領著鄭東貴和他手下的五個老兵躲藏在一片亂墳崗。從淩晨到入夜,他們始終沒有抛頭露面。對於瘭子這個偵察員,鄭東貴是打心眼就不放心。一把花生米就能乖乖就範的瘭子,鄭東貴始終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因為一包糖果,就把日本人領到自己人的藏身地。

  「我說老鄭,你能不能對我有點信心?我大膽辦事你不服是咋地?」陳卅一瞧鄭東貴那副棺材板似的面容,基本上就能把他的心思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老陳哪!」鄭東貴歎道,「不是兄弟我對你不放心,而是這瘭子……這咋說呢?」

  「你怕他反水?」

  「你不怕嗎?」

  「反水我倒是不怕,呵呵!我就怕他走丟,他要是走丟了我倒是覺得很正常。」

  「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次我能相信他可是全沖你的面子,要是他……」

  「你放心,我也不會輕易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陳卅說著,雙耳順著墳前小路的方向動了動……

  「你聽到啥啦?」

  「別吱聲……」

  小路的盡頭隱隱傳來「小寡婦上墳」的小調。陳卅不由自主地將手中「二十響」的機頭掰開……

  「嘎嘎……」傳來一陣夜貓子叫聲。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

  「這邊,往這邊走!」陳卅低聲喊道。瘭子吸了吸鼻子,笑呵呵走將過來。鄭東貴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瞭望瘭子的身後。

  陳卅拽過瘭子,急切地問道:「咋樣?城裡哪疙瘩日本人最多?」

  瘭子伸出了烏黑的爪子。

  「你真有種!」陳卅悻悻地從懷裡掏出花生米,數著粒數丟進瘭子的手中。

  「呵呵……哪個地方都多……」這就是瘭子調查一天后的最終結論。

  「嗨!」鄭東貴絕望了,他拍著墳頭土喊道,「我說啥來著?我說啥來著?」

  「你先一邊歇會兒去!」陳卅白了鄭東貴一眼,依舊不死心,慢慢誘導瘭子,「我問你,你吃過晚飯沒有?」

  「吃……呵呵……吃了……」

  「在哪吃的?」

  「小鬼子給的……」

  「小鬼子在哪兒給你的?」

  「東邊……」瘭子指了指城東。

  「別的地方有小鬼子嗎?」

  「呵呵……沒……沒有……」

  「這就對了!」陳卅一拍大腿說道,「我敢肯定,小鬼子一定是集中在城東。」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月亮又問,「小鬼子有多少人?」

  「老鼻子了…….(很多)呵呵……」

  「老鼻子是多少?」

  「都是黃衣裳……」

  「穿黃衣裳的有多少?」

  「二百五十一!」

  「有沒有這傢伙?」陳卅指了指手裡的「二十響」。

  「有……呵呵……歪把子的也有……」

  陳卅沒再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大家也泄了氣。鄭東貴用商量的口吻哀求道:「老陳哪!我看咱們還是撤吧!就這幾個人幾條破槍,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

  「撤?你們都想撤嗎?」陳卅豎起眉毛。

  雖然都沒吭聲,可是不說話的本身也就說明了問題。

  「老陳,耿繼周的義勇軍剛剛打過彰武沒多久,小鬼子一定防備嚴密。依我看,咱們換換地頭再說……你看行不?」

  「撤?」陳卅瞪圓了眼睛,「媽個巴子的,今後打我這起,就別他媽再提這個字!今天誰他媽要是敢撤,老子一槍崩了他個舅子的!」他用手槍點著彰武城叫道,「不管它是二百還是兩萬。今天豁出去了,老子就用這八個人幹他的二百五!」

  「人多咱就散,人少咱就幹」這句話是陳卅自己說的。「咱們十個打他一個」這句話也是陳卅當眾拍著胸脯說出來的。可是今天,面對敵強我弱二百五十一比八的比例,陳卅還是決定要打這一仗。原因很簡單——賊不走空。打彰武的主意是他出的,行動計劃也是他安排的,大老遠從熱河趕到這裡,不帶點什麼東西回去,對人對己都無法交代。

  陳卅屬￿那種在頭腦冷靜的情況下,也能做出衝動事情的一類「高人」。形勢擺在面前,瘭子的偵查也沒有出現錯誤,日本人的確集中在城東,只不過在住宅區外圍佈置了一道鐵絲網。二百多個日本兵將這座巴掌大的住宅區守得密不透風。

  鄭東貴冒了冷汗,當他瞧見入口處那兩挺歪把子機槍時,就感覺陣陣尿急。「老陳哪!咱們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商量個啥?」

  「咱們是不是太冒險了?」

  「『富貴險中求』你知道不?」

  「話是這麼說,可小命更要緊不是?」

  「少他媽囉嗦,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