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硝煙散盡 | 上頁 下頁
二一


  「咱是有多大本錢下多大注,」陳卅一本正經地說道,「就咱們這幾個人幾條破槍,想一下子端掉小鬼子的中隊……我看是不大可能。那怎麼辦?一個中隊端不掉,一個小鬼子咱還收拾不了嗎?他們人多咱就散,人少咱就幹,十個打他一個,我就不信他小鬼子是銅皮鐵骨!」

  鄭東貴正在琢磨陳卅這幾句話,陳卅又道:「咱們傢伙不如人家,所以這打仗就得動腦子。明的打不了咱來暗的,小鬼子也有放屁拉屎打瞌睡的時候是不?咱就挑這時候下手。別合計什麼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那東西都是給別人看的,我自己就從來都不用它。小鬼子要是光明正大,他咋占了咱們奉天?不管是用啥辦法,只要不傷自己傷鬼子那就是個好辦法。」

  「大膽啊!我總覺得你說話挺有道理……」鄭東貴拍著腦門苦苦思索……

  「你覺得有道理就行,接著想。」陳卅向鄭東貴擺擺手,繼續說道:「話說回來,不管怎麼打,先要保住自己那條小命是不?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得上點兒心啦!至於什麼爬牆、上樹、掄大刀片子踢下三路我都不管,你想怎麼練就怎麼練。啥時候你們一個人能幹掉兩個小鬼子就算出師!」

  「軍長,你的意思是叫我們殺人,而且還不能被別人給幹掉是不?」一旁的張寶庫問道。

  「對!」陳卅點點頭,「你們沒事兒就湊在一起琢磨琢磨。這東西是人越多,辦法越絕。」

  從打穀場回來,宋先生一直在想陳卅的每一句話。別說,這小子那一肚子壞水如果用在打仗上,可就算是人盡其力物盡其財了。陳卅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以他這種天馬行空的個性,想要將他拉進革命隊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該怎麼辦呢?從哪裡找到突破口呢?」宋玉昆覺得自己很被動。他想起昨天和這些士兵談心時的情景……

  剛剛給他們講了些「老百姓為什麼受窮」的道理,沒想到湯懷書的本家兄弟湯懷慶插嘴問道:「宋先生,你說了半天不就是殺富濟貧嗎?這個我懂,相當年梁山泊上一百單八將……」

  「你誤會了,誤會了!」宋玉昆趕緊解釋。

  「誤會個啥?」湯懷慶的弟弟湯懷生喊道,「我咋就覺得你的話像紅鬍子呢?紅鬍子造反,和窮哥們說的就是殺富濟貧。」

  「噢?你們接觸過共產黨?」宋先生顯得很吃驚。

  「共產黨?」湯懷生還沒說什麼,陳卅卻接過來說道:「共產黨誰沒聽過?不就是共產共妻嘛!」

  「共產共妻?」宋玉昆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你憑什麼說他們共產共妻?」

  「都這麼說啊!就連蔣委員長也是這麼說的。」湯懷生說道。

  「我說宋軍師!」陳卅笑道,「我看你也加入共產黨得了,反正你無家無業的,共的也是別人的產別人的妻,是不?說不定哪天共產黨得了天下,你還能混個一官半職的。」

  宋玉昆腦袋大了……

  陳卅跳上桌子,揮手將鄭東貴等人招到近前:「不瞞你們說,我當初還真就打算加入共產黨。」

  「啥?」鄭東貴嚇了一跳,喊道,「陳大膽!你可真夠膽大的。這話能亂說嗎?說出來要掉腦袋。」

  「怕個鳥?」陳卅一撇嘴,「我說老鄭,你說共產黨有哪點兒不好?」

  「我……不知道……」鄭東貴搖搖頭。

  「老鄭啊!你家裡有幾畝地幾個老婆?」

  「廢話!有地有老婆還當什麼兵?」鄭東貴沒好氣地回道。

  「這不就對了嗎?」陳卅拍著大腿「呵呵」笑道,「沒家沒業參加共產黨豈不更好?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你,你怕個啥?沒准還能天天換著老婆睡……咦?啥動靜?咋還『咯吱、咯吱』的?」陳大膽四下瞧瞧,沒發現有耗子。

  宋玉昆眼望地上的長條板凳,恨不得掄起來拍死這個「狗日的」陳大膽。

  「陳大膽,說了半天,你為啥不參加共產黨?」鄭東貴調侃道。

  「我?」陳大膽指著自己鼻子,得意地說道,「我要是想『靠窯』,那他們還不得敲鑼打鼓哇?就憑咱這一身本事,到哪兒還不混個一官半職的?是不是宋先生?」陳卅瞧著宋玉昆,與此同時,宋玉昆也在盯著他。「宋先生,你咋不說話?」陳卅問道。

  「我對共產黨不太瞭解,你叫我怎麼說?」儘管宋玉昆在心裡想著怎麼將陳大膽煎、炒、烹、炸,可是顏面上依舊不露聲色。

  「我可不想共別人的產。」湯懷書說道,「莊稼人過日子還得靠自己不是?」他手指村西一戶人家說道,「你就說人家老劉家,積攢下來這點家業容易嗎?平日裡連個長工都捨不得雇,全靠一家老少沒黑沒夜地忙活。從光緒三十年到現在,他那幾十畝地可是一家八口省吃儉用省出來的。別的不說,就是小孩過年想吃口年餑餑,也要被踹上幾腳罵上幾句。你們說說,像這樣的人家,你把他的產給共了,那不是造孽還是個啥?」

  宋玉昆只有歎氣的份了。看來革命道路依然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改造一個國家容易,要改造人的思想,也許,他只能向那位劉姓地主學習——沒黑沒夜地忙活吧!

  宋玉昆苦惱於工作的無法深入開展。可是陳卅和鄭東貴卻面對著日益見底的面口袋愁眉不展。如果不是因為錢和糧的問題,恐怕二人依舊沉醉在吵吵鬧鬧而樂此不疲。從義縣順手牽羊弄來的半口袋大洋,如今只剩下桌面上那最後的一枚。誘人的光澤晃得二位軍長浮想聯翩……

  「老陳哪!」鄭東貴換了一種稱呼,用平和的口吻商量道,「咱們得動一動了,坐吃山空總不是個辦法。再不動,恐怕就得散夥了……」

  「往哪兒動?」陳卅苦笑道,「這新招來的兵都是本鄉本土的,本來當兵就不情願。你要是硬把隊伍拉走……我敢保證,一宿之內全得鑽了耗子洞,想找你都找不到。」

  「那可咋辦?咱總不能餓著等死吧?剩下的口糧還不夠十天的……愁啊!愁死我了。」

  「是啊……是到了該幹一仗的時候了。」陳卅拍著大腿,腦汁在飛快地攪動……

  「可是這些新兵蛋子,有些連槍都不會用。你要是硬把他們拉上戰場,尿褲子都算是最好的結果。」

  「不管咋說,怎麼也要帶著他們走一走,看一看。」陳卅湊過身子低聲說道,「綹子裡的新崽子都是這麼過來的:先拿把刀叫他插人。一開始啊,換誰都得尿褲子。可是插了人之後就好多了,慢慢也就成了老崽子。」

  「你說得在理兒。可是咱們要幹,該怎麼幹呢?」

  「我已經把瘭子派出去踩盤子了,估計這兩天就會有信兒。」

  「你真放心他啊?會不會……」

  「沒事兒!我跟他說了,弄來的第一個日本娘們就歸他……呵呵!」

  「你就損吧!糟蹋女人也不怕折了陽壽?」

  「怕個球!」陳卅一撇嘴,「他狗日的糟蹋咱們女人咋就不怕折壽?噢!咱們的娘們就該死啊?我告訴你老鄭,咱這是替天行道你明白不?糟蹋自己的老百姓那是作孽,可要是幹了日本娘們,那才是行善積德,你知道不?」

  「宋先生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