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血祭盧溝橋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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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只有出安定門去南口,投奔劉汝明一四三師。會議決定:1.當晚10點開始突圍;2.分多路,走小徑;3.官兵不准放槍,士兵一律上刺刀,準備白刃戰。 晚10點鐘,北平城內漆黑一片,所有的店鋪都上了門板,偶爾從哪家閃出一點點微光,像墳地的鬼火,遠遠地傳來挎籠賣夜宵的小販的叫賣聲:「肥鹵雞——」說是叫賣聲,不如說是哭泣,那聲音慘淡而淒清。 六七九團六八一團官兵,已經在各部官長的帶領下離開營房,嶄新的捷克式步槍上,已經上好了雪亮的刺刀,在慘白的月光下閃爍著瘮人的寒光,他們銜枚疾走,土路上響著噗噗噗的腳步聲。驚醒的人知道又發生了事情,他們披衣扒門隙而望,見是中國軍隊持槍行動,他們開門送別,隊伍很快過去了。他們帶著遺憾悵惘關門睡覺——這一夜很難睡著。 部隊有如黑夜的海潮,巨浪般地湧向安定門,他們順利地出了城,到了小關鎮,然後又分路前進,到城西北70餘裡的羊房村集結。從小關鎮再向北走,即是阮玄武旅駐守的北苑,阮旅目前尚有6000餘兵,本想行至此與阮部聯繫,但阮部在日兵的重兵包圍之下,而且對阮部情況不詳。雖然在出城之前,已將日軍的電話線割斷,日軍可能因無法聯繫,這裡駐守的日軍尚不知道消息,但是一旦不慎,部隊可能被阻於此,城內日軍追出,部隊將受夾擊之苦。因無法與阮部聯繫,部隊須急速行軍,在天亮之前脫離險區。石振綱旅長與劉團長商議,決定部隊向西行,經馬房越平綏鐵路,儘量躲過清河鎮的日軍駐地,再奔羊房。 部隊剛剛向西行不遠,到了馬房附近,馬房南有一條小河擋住去路,小橋之上有一獨木小橋,部隊力爭從小橋通過。不想小橋有日軍守軍,火力很強,戰鬥打響,馬上槍聲一片,震破夜空。先頭部隊急了眼,槍彈齊發,很快擊斃敵人十餘名,後續部隊陸續趕到,日兵向馬房村中逃去,又在村中架起機槍,但沒敢還擊。部隊一擁而過小河。槍聲驚動了北苑和清河鎮的日軍。 旅長石振綱看到此情,知道前面必遭日軍阻擊,天一放亮,日軍飛機也必來轟炸,也許就在今天將全旅覆沒。再看日軍鋒芒,勢不可擋,戰至何日?戎馬倥傯半生,最後落得血灑荒野,尚不如升鬥小民,還可妻子兒女團聚。為國為民終是虛話。國者,上面腐敗而互相傾亂,作為軍長的宋上將,這次丟了北平、天津,國人要拿他問罪,委員長說不定拿他作替死鬼,軍長一倒,作為他的親信部下也成了孤魂野鬼,不如早退步抽身,不去做漢奸,也可做個富家翁……想到這裡,他心灰意冷。他支開部下,脫下戎裝,趁著天尚未明,返身向北平方向走去。 石旅長離隊以後,馬上由劉汝珍團長繼任旅長,指揮軍隊火速西進。劉團長屈指算了一下,由天壇到清河不過40餘裡,若是平日,兩個小時即可趕到,可是現在已經淩晨4點多了,那夏日的日頭出來得特別早,東方已經放出了魚肚一樣粼粼的白光。前面還不知道會遇到敵人什麼樣的阻擊。天若一亮,敵人的飛機必然要跟著隊伍轟炸,這是最討厭的。 到了清河機廠附近果然先頭部隊與日軍又發生了戰鬥,先頭部隊的指揮官排長魏萬清首先陣亡。劉汝珍代旅長命令:「不顧一切犧牲,沖過去。」還好,日軍的兵力不大,除了犧牲幾名官兵以外,沖過了敵人的陣地。殺聲剛落,前面又響起了槍炮聲,聲音稠密,前面是日軍獨立十一旅團瀨良支隊的主陣地。如若久沖不過,身後北苑的日軍就會追了上來,這支突圍部隊就突圍不出去了。如若這時,被包圍的阮玄武突然起事,此是最好的機會,一是支援了突圍部隊,二是自己也可能脫身。可惜,北苑的阮旅毫無動靜。 劉汝珍代旅長只有咬緊牙關,命令衝鋒,沖過去,別無它法。 部隊按照代旅長的命令,槍炮一齊開火,步兵端著刺刀如羊群一樣地沖了上去。日軍的火力非常猛烈,沖在前面的官兵很快倒下了一片。這是突圍隊伍的生存之路!以死去換生!日軍的槍炮射擊沒有間斷,突圍部隊衝鋒也沒有停止,前面的剛倒下,後面的已經沖了上來,就在日軍的機炮步槍不斷噴射火舌之下,突圍部隊踏著同伴的屍體上來了。太陽從東方放出了一天中最早的光芒,射到突圍部隊的臉上。在日軍的宣傳教育中,中國軍隊都是膽小鬼、都是草包,聽見槍響就逃跑。瀨良支隊是入關以來第一次和二十九軍官兵認真交鋒,今天是怎麼了?這些中國士兵不是和宣傳教育中的形象一樣,他們端著刺刀紅了眼睛,刺刀尖對著你,瘮人,發悚!日本兵氣墮了,他們不由自主退出了陣地。劉部佔領了敵人陣地,陣地前倒下了百余名戰友。 部隊不能停,要火速前進。前面戰鬥又打響了。這回更加麻煩。日軍的主陣地之戰,因天尚未明,再加上倉皇應戰,效力發揮不佳。現在天已大亮,日軍已有準備,除步兵以逸待勞阻止之外,又出動了10餘輛坦克和20餘架飛機。這回,日軍好像摸著了突圍部隊的意圖——急於突圍出去。因突圍部隊原本沿著鐵路路基向西北方向走的,突然與日軍遭遇,突圍部隊必然是被壓迫到路基一旁。兩軍在鐵路兩旁對起陣來,日軍陣地是依據這段弧線型的鐵路,利用土崗和工事建立起弧線形的包圍圈,並將鐵路前方阻斷。突圍部隊現在被壓迫在一個新月形的包圍圈裡,除可以鐵路不足半米高的路基為依託外,形勢非常險惡。 日軍並不急於進攻,只要突圍部隊一露頭,日軍的機槍就咯咯咯掃射過來。坦克車也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坦克炮轟轟地向路基射擊,力圖破壞突圍部隊的依託。 「他們在等什麼?飛機?鐵路鋼甲車?」劉汝珍想著,他的身上不由得滲出了汗。他用袖子抹了一下額上的汗珠。這裡呆上一秒鐘,就等於向死亡、向全軍覆滅接近一步。果然,敵人的飛機來了,它們在突圍部隊的頭上繞了一圈,返過身來就在他們陣地上掃射轟炸。頓時陣地爆炸聲起,血肉與泥土橫飛,硝煙與灰土罩住了陣地。 劉汝珍急中生智,在這裡等死,不如沖出去與敵兵和坦克攪和到一起!劉代旅長立即下命令:「沖出去,向敵人陣地沖去!」兩千多名官兵,馬上一躍而起,不顧生死向日軍陣地沖去。眼前300余米的距離一沖即到。那些陣地上的日軍正在看熱鬧,在仰著頭為大日本的空軍歡呼,沒有想到刹那之間,中國軍人沖到了他們的眼前。中國士兵沖到眼前,只好拼刺刀,可是日本教程中規範是:先退出槍膛中的子彈,再上刺刀,然後再端起槍,這程序自然很有道理,可以使士兵對開槍或是拼刺不再猶豫不決。現在中國士兵迅雷不及掩耳地沖到面前,他們反倒猶豫不決起來,是開槍?是上刺刀?這些中國士兵倒不猶豫,槍膛裡有子彈,敵在遠處就開槍,敵靠近處就拼刺。這下子,日本兵亂了,兩軍在陣地上亂打起來。那十幾輛坦克就更加被動,它們在地上轉起磨磨,不知該向哪裡開槍開炮,只見手榴彈在它們的肚皮底下嘭嘭嘭地爆炸。走為上,它們的上策是趕快逃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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