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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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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外務省通過了《第三次處理華北綱要》,表示:「……採用公正的態度……形成日中間的友好關係。」 4月16日,日四相會議,又強調「必須以公正的態度」改善與華北當局的關係。 4月間,華北駐屯軍參謀和知鷹二邀請宋哲元、張自忠赴日參觀陸海空聯合演習。表示親善和友好。 宋哲元以不能分身為由,派張自忠率代表團前往。行前,田代司令官,日駐天津總領事堀內干城、海軍大佐久保田等,設宴為張自忠餞行。出發時,田代與堀內又特派代表到車站送行。代表團分兩路訪日,訪日期間,日顧問笠井半藏,櫻井德太郎親自引路,形影不離,表示了高度友好。 除此之外,華北駐屯軍還撥給二十九軍1個營的三十八式野山炮。這也是件空前絕後的事。 在這同時,日本也極力改善與美國、英國和蘇聯的關係。 人們對這個寧靜的春天感到驚異,許多人相信,中日兩國已經共同度過了嚴重的危機,所有懸而未決的糾葛與矛盾將會一一獲得解決。 絕大部分的中國人對張自忠率軍事代表團能夠理解嗎? 張自忠率代表團訪日消息發出,全國上下,輿論譁然,一時間成了國內輿論關注的中心。許多人不理解宋哲元為何在全國抗日氣氛高漲之時,出此親日之舉,而中央政府對此緘口不言,使人們疑心重重。全國上下質問宋哲元的信件如雪片飛來。宋的故舊,甚至親自乘火車北上,當面對宋詰責。 不久,斥責之聲驟起,指斥宋在擁護中央同時,又背離中央。《中央週報》在一篇題為《天津特函》的文章中指出: 「(日本)軍部之意,除使張自忠等悚于日本之富強,自動徹底親日外,則欲拉住冀察一部實力派頭腦簡單分子,根本排除其抗日反日思想,而無形中做到破壞我收拾華北計劃。」 「實力派頭腦簡單分子」顯然是指宋哲元一夥。 人們還猜測宋等有政治企圖,張自忠有重要而秘密的政治使命。外交部駐北平特派員程錫庚在給外交部的報告中說:「宋哲元有通過張自忠訪日,繞過日本關東軍和華北駐屯軍,與日本政界商談冀東、察北收回問題。」 另一方面,關東軍與華北駐屯軍對張自忠訪日也非常警惕,在兩軍聯席會議上,決議反對張利用訪日之機,和日外務當局商談冀東和察北問題。 宋、張在日駐軍的強烈反對下,為了緩和矛盾,不得不百般掩飾。在回答英國駐天津總領事阿弗榮克的詢問時,張自忠解釋說:「這僅是一次禮貌上的訪問。」在啟行前對新聞記者也強調: 「此次系旅行性質,並考察日本軍政商航空等狀況,俾作借鏡,如有機會,亦將與日本朝野人士一談,但並無政治上使命。」 宋哲元也對新聞界表示: 「中日為遠東大國,應對於遠東事件,共同負責,否則他人獲益,而中日兩國俱蒙不利,渠希望兩國負責領袖,各瞭解其本國地位,而勉力消除現有困難,並根據平等原則,以增進雙方之繁榮與和平。」 諸位看到宋將軍以上講話也許會感到驚訝,話雖未講到「中日提攜」,「東亞共榮」,話中實際內容已與其相同。把其講成通俗的意思,即:中國人和日本人應該團結起來對付英國和美國。 令人似乎很難理解當時的情況。日本人肆無忌憚地侵佔中國東北又進一步蠶食華北,中華民族已經到生死存亡關頭,為什麼中國的領袖們,尤其如宋哲元這樣的愛國將領,也不斷地提出「對遠東共同負責,否則他人(他人顯然主要指英美)獲益,而中日兩國俱蒙不利。」為什麼要忍辱向侵略自己的敵人靠攏,而眼睛警惕地球另一邊的民族? 因為中日兩個民族太相近了。不光地理位置相近,在文化習俗、政治傳統、面孔文字、繁文縟禮、心胸狹隘、思維方式、說話兜圈子、生活惡習、官本位、窩裡鬥、告密、偶像崇拜等等,均能找到共同之處。不過,這些還屬次要。日本在明治維新以前,和中國的社會情況幾乎沒有差別。明治維新以後,日本開始強盛。日本貌似學習了英國的君主立憲制,而實際上仍是以天皇為中心的國家主義的專制制度,天皇還是「現人神」,更加強了專制的內容。其根本不同點是,英國的君主立憲基於人權與民主思想,而日本的天皇中心制度,基於東方式的專制制度。西方式的強盛是基於民主的強盛,日本的強盛是基於專制獨裁式的強盛。孫中山先生提出的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五權憲法,大有西方式的民主特徵,後來蔣介石解釋為「實行三民主義,就是實行仁政。」「施仁政」是儒家建立政權的根本思想。仁政的行為順序是統治者向小民恩賜,並不是民主,而是主民。做民時希望民主,做了領袖就開始懼怕起民主,而希望主民。中國人都想國家強盛,是歐美民主式的強盛還是日本獨裁式的強盛?所以,當時中國人被日本人打得焦頭爛額,中國的領袖們和日本的關係,也還是剪不斷,理還亂。 話說回來,雖然當局感到兩國大戰難免,但也希望互相理解,開始緘口,《中央週報》一發文章,這事兒就等於完全推給了宋哲元、張自忠。宋、張有口難言。 當時,華北的形勢,無論在「經濟提攜」的談判桌上,還是在「燒餅夾肉」式的軍事演習上,都是處於僵局。可是同時,日本政府卻派經濟考察團來華,受到蔣介石等頭面人物多次接見和熱情款待。華北駐屯軍力圖打開與二十九軍的僵局,所以策劃宋哲元、張自忠等訪日。 華北駐屯軍為什麼單單看中宋、張?將二十九軍的高級將領分成兩派,即:親日派和南京派,宋、張屬親日派,馮治安、秦德純,佟麟閣屬南京派。邀請宋、張訪日,既是反間活動,又是拉攏他們,使他們進一步瞭解日本的軍事實力。鑒於華北的「抗日空氣駸駸乎彌漫京津一帶」而有必要採取新對策。1937年3月底,華北駐屯軍司令部遂主動邀請宋哲元組團訪日,費用由日本退還庚子賠款中撥支。 宋哲元接到邀請後,真有點左右為難。鑒於到日本兵營吃飯而被迫簽訂「經濟協定」的教訓,現在再深入敵國,再遇要挾,如何轉圜?難道自己去做現代的蘇武?還沒有蘇武那樣光采照人,恐怕更不會留名青史。但若拒絕,又擔心會使局勢更加惡化,甚至有與日方立即決裂之險。宋與張自忠、秦德純等再三商議,宋決定以自己身體不適,改派張自忠代替自己訪日,以李代桃僵之計敷衍日方。 4月中旬,組成了以張自忠為團長張允榮為副團長的「冀察赴日考察團」。主要成員有:三十七師的何基灃旅長,三十八師的黃維綱旅長,一四三師的田溫其,一三二師參謀長徐廷璣,天津市政府交際主任兼中英文秘書翟維祺,天津市政府參事徐維烈、邊守靖,天津市商會會長王文典,原冀察政委會外交委員會主任陳中妥等,加上隨行家屬共20余人。赴日考察團啟程前,宋哲元特別約集劉汝明、馮治安等人為張自忠餞行,囑咐要事。外人不知,還以為像諸葛亮送劉備去江東相親,親授錦囊妙計,或是燕太子丹送荊軻去刺秦王,擊築而歌。結果都不是。宋哲元只是對張自忠一再叮囑:「要為中國人爭氣,要住最好的旅館,錢該花的不要小氣,別叫小鬼子看不起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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