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血祭大江 | 上頁 下頁
一一


  他這時甚至有些怨恨起手中的這些將領來。平日裡管都管不住,到處胡來,誰跟他請示過?可眼下怎麼突然安份起來了、電話裡通知都不行,還非要下個正正規規的命令,豈不是明擺著要讓他來當這千古罪人。他越想越氣,恨恨地罵道;「娘希匹,到了關鍵時刻都往回縮,一群沒有責任感的滑頭。」

  蔣介石望著桌上成遝的文件,心煩意亂,火氣大得嚇人。

  想當初程潛督率第6軍,直攪得他寢食難安,花了幾年時間才把程潛手下的兵都消耗掉。那時的程潛倚仗資歷老,不把蔣介石這個新貴放在眼裡,轉眼10年過去了,江山大變,程潛倒是老老實實地居蔣之下為臣,可蔣介石此刻對他的這一點似乎也不滿意。

  想當年你程頌雲天不怕,地不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今天怎麼這般安份。明知日本人也打起黃河的主意,可你倒還穩得住勁兒,你也知道這歷史罪人不好當!真是個地地道道的滑頭,大難臨頭先留自保,這遭人唾駡的角色最終還得我來演。

  這時的蔣介石突然感到,他苦苦追求了這麼多年的大權也不都是誘人的甜果。

  蔣介石徘徊瞻顧,舉棋不定,最後還是日本人促使他下了決心。6月3日,日軍拿下蘭封後,直逼開封城下,隴海線、平漢城風雨飄搖,鄭州城岌岌可危。

  這時,蔣介石手中能打的牌都打了,能用的部隊基本上都用了。武漢會戰,撥拉來,撥拉去,還不是要靠徐州退下來的這50多個師、60萬人。可眼下這支部隊士氣低落不說,殘缺不全更令他心焦。有的一個師的番號,兵力不過千把人,還抵不上一個團。這樣的部隊不重新整訓,補充兵員,一上戰場就會垮掉,南京之戰教訓太深了。可休整、補充,需要時間。

  時間,蔣介石太需要時間了。武漢會戰佈防需要時間,軍隊整訓需要時間,中央機關向四川疏散需要時間,工廠、學校的遷移還需要時間,此刻,時間在蔣介石眼裡成了比什麼都精貴的東西。

  6月3日,日軍逼向開封時,蔣介石終於走投無路,無可奈何地在掘堤命令上簽了字。同時致電程潛指定由20集團軍總司令商震負責此任務,限令4日夜12時放水。

  §花園口掘堤曝光

  6月4日黎明。東天剛露出一抹談談的微明,青白色的曙光和濛濛的晨霧籠罩著長長的黃河大堤。鄭州以東中牟縣趙口清晨的寧靜卻被一陣鐵鍬、鎬頭的砍挖聲,和夾雜其間的一片吆喝、咒駡聲敲碎。國民黨第20集團軍56師湯邦楨旅2個團5千多人堤上壩下地忙活開來。

  中午時分,56師師長劉尚志有些急眼了。前一天到商震的司令部受領任務時,他拍著胸脯向商震保證,這麼點兒事我一旅有幾個時辰就能完工,請總司令把心放在肚子裡。可今天一上陣,他這個對水利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傻了眼了。

  官兵們知道這活兒上面催得緊,幹起來不敢懈怠。再說一聽說淹日本人,誰個不玩命。戰場上不是小鬼子的對手,擔土挖沙這些莊稼人出身的年輕人可不怵。可趙口這一帶土質差,多是流沙。好像是專跟這些兵過不去似的,隨挖隨塌,這坑道死活挖不成。有幾個好容易成那麼個形了,再動兩下呼啦啦又塌了下來,連人帶傢伙埋在裡面,又是一通忙著救人,半天轉眼過去了,工程毫無進展。

  劉尚志急得直跺腳,湯邦楨更是破口大駡,可誰拿這山一樣的沙土堆也無奈。

  下午,師工兵營也投入了。午夜前,好賴終於扒開兩道口子,可水沒沖多遠,掘口又被沖塌的泥沙填滿,乾瞪眼就是不見水再流了。

  第一天掘口失敗。

  午夜,蔣介石在武漢還沒睡,等著掘堤的消息。當聞知掘口失敗的消息時,急得他在屋裡來回走動,坐臥不寧。日本人已逼進開封,頂到平漢線大門口了,可掘堤到現在還稀裡糊塗地連個眉目都沒有,這怎不能讓他一陣陣急火攻心。為堵住日本人,他當即指示程潛;1、守住開封的部隊要加強,開封守得越久越好。多守一天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2、囑商震繼續催督部隊,並懸賞千元限日完工。

  見蔣介石、程潛催得急,6月5日天一亮,商震也親赴趙口掘堤現場。這一日56師幹得更賣命,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用的傢伙都用上了。成堆的炸藥被抬上了堤壩。成箱的地雷被埋在了沙土中。可一聲聲巨響並沒帶來什麼驚人的效果,大堤仍像個倔強的老人傲立在那裡,護衛著黃河。

  至6月6日夜,趙口掘堤還是沒能成功。劉尚志垂頭喪氣地被商震大罵了一通。也怪他牛皮吹得早了點。

  入夜,武漢蔣介石的電話直接撥到了商震的司令部。幾天來,蔣介石每天必有兩三個電話打來,催問掘堤進展情況。焦灼的詢問,嚴厲的斥責。使商震明白委員長比他更急,弄得他日夜未敢合眼親自催督、檢查,可他在流沙面前也像是碰上了軟釘子,有勁使不上。任蔣介石萬般心焦,他也毫無辦法。

  今天又是這樣,當蔣介石得知掘堤又失敗後,忍不住大聲斥責起來。電話裡一陣嗡嗡聲,雜著蔣介石尖厲的奉化口音,攪得他一陣陣心驚肉跳。「商總司令,掘口屢屢失敗,是何道理?須知此次掘口事關國家、民族命運,沒有小的犧牲,那有大的成就。你是革命軍人,在這緊要關頭,切成婦人之仁。必須打破一切顧慮,堅決去幹,克竟全功。」

  商震滿腹委曲。聽起來,蔣介石似乎在懷疑他怕擔責任而在暗裡頂著。放下電話,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幾天沒睡了,他的頭脹得老大,嗡嗡作響,眼皮也像是墜了鉛似的,沉重地抬不起來。但他沒法休息,在蔣介石的斥駡聲中他是睡不著覺的。

  再說土肥原師團,自5月底在蘭封被解圍,經20師團在大量人員、裝備的整補後,就像一隻曾被打傷的惡狼,緩過勁來,懷著一股深切的復仇感瘋狂地反撲過來。此時他比往日似乎又兇悍了十倍。

  6月6日,14師團先下開封,當晚便向中牟轉進。次日再克中牟,鄭州已是遙遙在望。

  蔣介石大驚失色。

  程潛大叫不好。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商震焦頭爛額,一籌莫展之際,駐兵花園口京水鎮的新8師師長蔣在珍毛遂自薦,走進了商震的司令部。

  蔣在珍自率新8軍進駐京水鎮後,在花園口一帶構築了不少工事,對那一帶情況頗瞭解。當得知整個戰區,甚至武漢的委員長都被掘堤的事驚動了,便認為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鬥著膽子向商震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將掘堤工程放在花園口,由新8師承擔,設法從大堤斜面爆破,鑿穿大堤。

  商震病急亂投醫,無奈之際也顧不得他的話是真是假,便上報了戰區。

  程潛聞報,立即招來了鄭州的水利專家十多人,論證結果:行。程潛毫不怠慢,急報武漢委員長核准。

  武漢,蔣介石收到電報,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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