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海洋(9)_郭富文

九

　　請讓我們再聽聽英國人在1865年那得意洋洋的聲調，或許能給我們一點什麼刺激：

　　北美和俄國的平原是我們的玉米地，
　　芝加哥和敖德薩是我們的糧倉，
　　加拿大和波羅的海是我們的林場，
　　澳大利亞的土地為我們牧羊，
　　阿根廷和北美的西部草原有我們的牛群，
　　秘魯運來它的白銀，
　　南非和澳大利亞的黃金流入倫敦，
　　中國人為我們種植茶葉，
　　我們的咖啡和香料種植園則遍及印度群島。
　　西班牙和法國是我們的葡萄園，
　　地中海是我們的果園。
　　我們站在美國南部的棉花地裡，
　　再向地球所有溫暖地區擴展……

　　那個時代，我們中國人只配給英國人種茶葉，這真是一種無知和偏見。當他們知道中國還盛產絲綢和瓷器的時候，便不客氣地駕著戰船、持著火炮來到了中國的海面上。

　　第三章海禁四百年，龍困滄海

　　當世界航海浪潮此起彼伏、波濤洶湧的時候，中國，這條東方的巨龍卻在沉睡。

　　一位在英國牛津大學專門從事海洋學研究的教授威廉姆斯說過：「假設鄭和的遠洋事業能夠繼續下去，進而到達美洲大陸，那世界就不是今天我們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但，歷史畢竟是歷史，歷史不能假設。

　　事實是，鄭和沒有成為第二個哥倫布，鄭和之後也沒有第二個鄭和。

　　就在鄭和最後一次遠洋返回不久，宮廷內對鄭和航海一事就發生了重大分歧，被當權者視為「弊政」。其「弊」有兩條：一是「私通番國，引海賊劫掠」，二是「費錢糧數十萬，于國家何益」。這兩條罪狀把鄭和航海打入了「冷宮」。當時，跟隨鄭和船隊來中國的的確有幾十艘外國船隻，他們是向中國皇帝進貢的。但中國的皇帝奉行「小人重于利，君子重于義」的哲學理念，你給我送來一船值不了幾個錢的土特產品，我還要回贈你一船絲綢、瓷器，當然就占不了什麼便宜。再就是外國船來多了，自然對你的國情就瞭解多了，中國皇帝也就不那麼神秘了，更主要的是中國皇帝已感受到了來自大洋上的那股不可抗拒的衝擊力。所以，中國皇帝決定實行「海禁」。

　　到了成化年間（1465~1478），事情鬧得更大了，大型海船的建造和遠洋航行停止了，甚至連鄭和遠航的檔案材料也被付之一炬。腐朽沒落的明朝統治者已經不在乎「皇帝德澤洋溢于天下」、萬邦來朝、「梯山航海而進貢」的盛況，隨即發佈海禁，禁止民間的海上通商活動，「倘有違者，嚴加治罪」。到1500年又規定官民等擅造2桅以上大船者，處以極刑，全家發配邊衛充軍。1525年又將沿海居民的雙桅大船盡行拆卸，從此「片板不准下海」。中國居於世界領先地位的航海業由此一落千丈，祖先們留在大洋上的條條航跡頓時被世界大航海時代的浪潮湮沒了。

　　中國藍色文明的衰落，使中國與世界大航海時代失之交臂。

　　8. 中國皇帝怪罪「紅毛鬼」不會下跪，「倭寇」又在沿海鬧得雞犬不寧。戚家軍使「倭寇」聞風喪膽，但也挽救不了大航海時代的落伍者。

　　龍，是古老東方華夏民族圖騰的偶像；龍，是至高至尊震懾宇宙力量的象徵。

　　「海為龍世界，龍為海之蛟。」那高淩于寰宇之上俯控著遼闊大地的巨龍，曾經引導著華夏民族奮進、開拓，如今，那曾經騰飛的巨龍卻在「海禁」的枷鎖與桎梏下，困於黃土地上。

　　明太祖朱元璋在開國之初，實行了一系列的立國安邦良策，但也一反常態地屢屢頒佈海禁法令，這其中自有他的難言之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建國初期，政局不穩。人們山呼萬歲的明朝皇帝不過是一個剛剛走出農田的莊稼漢，突然要治理這樣一個泱泱大國，自然感到力不從心。那些番國異族，即使得到他們的領土，也無法向他們發號施令，特別是那些長著紅頭髮、藍眼睛的「妖魔」，誰知道他們會惹出什麼事來？有趣的是，朱元璋認為那些「洋人」身上多毛，還有狐臭，不但說話怪腔怪調，而且見了中國皇帝不會下跪，究其原因是「洋人沒長膝蓋骨」，雙膝不會打彎，跟這些「沒開化」的民族打交道，有辱中國國體。我古老中華既然是中央之國，物產豐盈，何需那些區區貢品，就把他們關在大門之外，任他們慢慢進化去吧。

　　恰在這時，東瀛日本也在進行社會變革，一部分淪落的地主豪紳勾結海匪海盜常到中國沿海為非作歹，並從山東逐漸向南到江、浙、閩、粵地區蔓延，這幫人統稱為「倭寇」。他們同一些中國的商賈相勾結，走私中國的絲綢、陶瓷，常在沿海殺人越貨，鬧得雞犬不寧。如不根治，後患無窮。也許是這方面的原因，更促使了朱元璋實行禁海的決心。

　　到了1375年的洪武年間，「海禁」變本加厲。政府規定禁止瀕海居民私自出海，凡告發私自出海者，就可以得到被告者的一半家產；若知情不報，則罰以重刑。接著乾脆「罷泉州、明州、廣州市舶司」。明王朝的統治者不可能知道，這種防止「倭寇來犯」的辦法是多麼愚蠢，這種「海禁」將會給中華民族帶來什麼樣的危害。

　　海禁越嚴，走私越烈。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