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五三


  秦進榮說:「劉處長過來了哩……」說罷朝劉橫波招招手。

  劉橫波一見秦進榮招呼,真是喜出望外,忙小跑上前,「啪」的一聲打了個立正,向胡宗南行軍禮,並故意提高聲音:「報告!部下特來聽候吩咐!」

  胡宗南見劉橫波的舉動引起了許多人注意,不禁皺了皺眉。剛好此時音樂聲響起,一些女士前來邀請蔣氏兄弟和胡宗南跳舞,胡宗南再次謝絕了,並慫恿蔣氏兄弟去跳舞。等左右的人都走開了,他才對劉橫波說:「我的勤務兵宋洪失蹤兩天了,我讓副官處派人去找,至今沒有結果,你再設法找找吧。」

  劉橫波答了聲:「部下遵命!」

  胡宗南揮了揮手。劉橫波看了秦進榮一眼,才向胡宗南行軍禮,向後轉,匆匆而去。

  胡宗南舉目向對對舞伴看去。看了一會兒,問秦進榮:「張倩怎麼不見了?」

  秦進榮答道:「她好像不辭而別了。」

  胡宗南看了秦進榮一眼:「不是因為你踩痛了她吧?」

  秦進榮答道:「也有可能吧。」

  胡宗南一笑:「她是個『女強人』,但畢竟是個女人,你應該有男士風度啊。」

  秦進榮說:「我這個學兵的風度,哪裡是『軍統之花』看得上的!」

  胡宗南搖搖頭:「不要這麼講。張倩的確曾風靡陪都上層交際場,自然不少人垂涎,但她的口碑尚好,不像那些不知自尊的女人。我是搞陽謀的軍人,所以討厭搞陰謀的軍統、中統,也僅此而已。但是,軍統的人對校長的忠誠還是可嘉的,你不要對此有什麼成見。」

  秦進榮以無所謂的口吻說:「談不到成見。我跟她在服務團打過交道,彼此毫無芥蒂。現在我是學兵,她是上校;我畢業後要帶兵打仗的——就是先生所說,是要搞陽謀的人啊。」

  胡宗南很欣賞秦進榮這種機敏善辯。他笑道:「進榮,你跟我不一樣。我現在是幾十萬軍隊的總司令,權轄一方,舉足輕重,不能辜負校長的栽培厚望,所以寧可做些個人犧牲,也要顧全大局。你可不要像我這樣年逾不惑還打光棍啊!」

  秦進榮說:「部下步先生後塵猶恐不及哩。」

  胡宗南大笑了一陣:「這可不好啊。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學我,怎麼向令尊令堂交代!啊,當然,現在談婚事為時過早。到了一定的時候,我會下一道『死命令』刻日完婚的!」說罷又大笑了一陣。

  酒會散後,胡宗南送走客人,自己也回官邸去了。

  秦進榮獨自回到辦公樓上休息室,想想剛才在舞會上張倩的言態,分明暗示宋洪已落入軍統的手中。這是個十分危險的信號!如果宋洪已供出替他送修過鋼筆,那麼地下組織這個據點就可能被破壞,甚至有可能危及李晚霞的安全;即使同志們不會招供出他來,自己的處境也會極困難,就如張倩的暗示,胡宗南也不可能包庇涉嫌共產黨人,那麼,組織上的苦心安排也就廢於一旦了!至於個人會遭遇什麼,他倒無所畏懼,所以他還能鎮定地思考著。又轉念一想,如果宋洪招了供,據點被破壞,同志被捕,即使不會供出他來,張倩也算有了把柄;既然張倩暗示胡宗南也不會保他,那麼,張倩為什麼不逮捕他加以審訊呢?難道真如張倩所說要放他一馬嗎?而且原因僅僅是個人感情所促使!

  自從他們相識以來,她始終在懷疑著他。但異性的敏感,卻又使他確信她對他的情還是很真實的,儘管他也說不清這種矛盾如何能並存!他同時也明白張倩不是那種單純癡情的女孩子。「既不希望是同志,也不希望是敵人」的話,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更何況她始終在強調要「弄清楚」他的真面目,那麼,只要有了證據,即或最後她會設法放他一馬,但眼下她也會迫不及待地對他下手,以便「弄清楚」。

  這樣一想,他心裡踏實多了,肯定宋洪並沒有把他招出來。但是,宋洪畢竟還是個沒有成年的孩子,軍統慘無人道,不會對他手軟,他能挺多久呢?再者,如軍統對他使用唬嚇騙詐手段,他小小年紀,又怎麼能識得破、應付得了呢?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快把宋洪救出來。

  情報處雖然活動範圍要比副官處大得多,外界接觸也多,但是,又怎麼能偵破軍統秘密逮捕宋洪之事呢?而且越是拖延,危險性也越大!他思之再三,決定去找劉橫波,設法向對方透露線索,以便迅速突破!

  他拿定了主意,卻又犯了難。自從軍事會議後,他明顯感到自己的行動受著監視。甚至不離胡宗南左右的龍德禮,每天晚上都要到他房裡來東拉西扯地聊到半夜才去睡,而且臨走時總要對他說幾句:「老弟,我就睡在先生辦公室的沙發上,有什麼事只管叫醒我好了。」雖然這兩晚尤德禮沒來,似乎他已不住在司令部了,但誰知暗中還有沒有其他的監視?辦公桌上的電話機是內線,從來沒有人給他打過電話,他也沒碰過,因為尤德禮曾「順便」告訴過他「內線電話是可以監聽的」。雖然給情報處長打個電話並不犯嫌,但留下蛛絲馬跡,日後也可能節外生枝。

  然而除此之外,他還能有什麼辦法與劉橫波取得聯繫呢?

  他踱了一陣,然後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陷入了苦思。

  §第十六章 弄巧成拙

  張倩懷著複雜的心情從雞尾酒會的會場回到軍統西京站內她的臥室中。她倒在席夢思床上,似乎很疲憊。

  這套居室原是毛人鳳住的。毛人鳳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這套居室也佈置得很考究。但張倩接過來卻並不滿意,她將居室重新裝修,家具也更換一新。雖不能說富麗堂皇,卻稱得上是氣派豪華的安樂窩。只是它在這個軍統西京站辦公樓的中心二層,包圍在陰森恐怖的氣氛之中,實在太不協調了。

  張倩仰望著裝飾得極漂亮的木結構吊頂,這吊頂雕花中透出柔和的燈光反映在白底銀點的四壁上,增添了一種神秘色彩。往常她總是開上自動唱機,聽著優雅的音樂,頓然會有一種溫馨的氣氛,她會從這種氣氛中得到心靈上片刻的寧靜或說是淨化的享受——她會忘記一切煩惱,也忘記她對信仰所應盡的職責。然而現在浮現在她眼前的,卻是剛才在和秦進榮跳舞時,那場微妙的鬥爭場面。

  在她去參加雞尾酒會前,她是充滿信心的。她認為現在事態已逐漸明朗。秦進榮是個極聰明的人,只要略加點明,他就會敏感到事態已發展到何種程度,他應該或者是急於向她表白,澄清自己的無辜,或者向她暗示,要求一條出路。她已經想好了處理辦法:把他帶回來,也就是帶回她的這間臥室,跟他促膝而談。她的要求並不多,只要他說明自己的身份,其他概不追究,既不要他寫什麼自首書,也不要求交代其組織和同志,只要求從此之後他在她的監護下生活即可。

  她認為,宋洪既然沒有招供出秦進榮,她就有權私自處理。把宋洪釋放,永遠隱瞞這件事的真相;既然胡宗南已擅自處決了許多人,這次的軍事洩密案就此不了了之,也不會被追究;秦進榮在她的監護之下,即便真是共產黨派遣的特工,也起不了作用,對党國也不會造成危害,她也並沒有因私廢公。

  這一次戴笠將她派到西京站來,的確是給了她一次事業發展的大好機會,在獨當一面的情況下大有可為,所以她還不急於結婚,她想再幹幾年,做出成績來。當然,她再強畢竟是女人,個人事業的發展要有限度,當人的妻子,為人的母親都是女人的必然結果。所以她想再幹幾年,就可以在盛譽之下逐漸引退,轉而做賢妻良母。

  她準備先與秦進榮同居,引導他在別的事業上去發展,既不做官,也不涉政,因為她太瞭解那其中的奸險了。她希望他能在經商或做學問方面有所發展,將來她可以成為一位富商或學者的夫人,那就足夠了。她確信她是有能力促成這一切的。

  她萬萬沒有料到,幾乎是剛一接觸,就被秦進榮敏銳而又鋒利的回擊弄得十分狼狽。他竟然拂袖而去,她卻絲毫不能控制局面。

  現在她承認過分低估了對手,以至第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一切如意算盤都落了空!

  就在她無計可施時,她接到一個「內線電話」向她報告:劉橫波在佈置情報處的人全體出動,限期查明宋洪下落!

  這是個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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