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五二


  張倩轉過身來,對胡宗南說:「先生,我請您跳第一支舞。」

  胡宗南微笑說:「可以——我請進榮做我的代表,如何?」

  張倩也一笑:「樂於從命!」轉身向秦進榮施禮,「請吧!」

  胡宗南拍拍巴掌:「諸位!諸位!請隨便跳舞吧,跳舞吧。』講示意秦進榮去與張倩跳舞。

  秦進榮不能拒絕了。他牽了張倩的手,翩翩起舞。

  這時有眾多女士擁上來,紛紛與美國軍官和蔣氏兄弟起舞。

  胡宗南拒絕了一些人的邀請,只是觀望著大家跳舞。他不好此道,而且認為在部下面前和女人摟摟抱抱的,也有失威儀。

  錢靜正在和一位軍官跳舞,她發現胡宗南獨自坐在一旁,認為是個好時機,便甩開舞伴如風中之柳一般朝胡宗南走過去:

  「唷——!胡長官,是不是沒有合適的舞伴啦,我請您跳支舞好嗎?」

  錢靜那種腔調引起了許多人注意。

  胡宗南厭惡地揮揮手:『哦不會跳舞,你找別人吧!」

  錢靜碰了個釘子,又聽見背後有人在竊笑,想發作又不敢,只能忍氣吞聲地退到一旁去。

  胡宗南板著臉、挺著胸坐在那裡。這個身材矮小的人,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度,他的目光所到之處,似乎給人帶來一股寒流,被接觸到的人都趕緊回避。他的目光停留在張倩和秦進榮這對舞伴的身上。剛才他讓秦進榮代替他和張倩跳舞,只不過是脫身之計。現在他看看這對年貌相當的舞伴,卻忽然產生了一種異想。他承認張倩姿色不凡,看看那些在跳舞的年輕軍官,他認為只有英俊的秦進榮,才能配得上張倩。於是他想:「有機會倒不妨撮合這一對!」

  然而那一對當時不僅是貌合神離,而且是在進行著一場十分激烈的較量。

  當他們翩翩起舞之初,彼此對對方的舞藝都十分讚賞,互相感到和對方配合得十分輕鬆自如。他們還是第一次這樣接觸,貼得那麼緊,都不能回避。

  如此的交際場,張倩經歷得太多太多了。每在這樣的場合,她就成了男人的獵物,幾乎所有在場的男人,都以能親近她為榮,這其中也不乏年輕英俊者。然而她始終以局外人的感覺處之,心如上水,從來沒有過半點衝動。現在,她與面前這個男人接近,其實形式沒有什麼兩樣,心裡卻泛起了一片柔情。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在和一個異性擁抱在一起,有了性的敏感,產生一種渴望得到撫慰的需求,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她依偎過去,貼在他那堅實的胸脯前。

  秦進榮只是在學校裡參加過一些舞會,所接觸的異性,都是些很單純的少女。在那樣的環境裡,彼此無拘無束地接觸,極少生私情的意念,因為在學府中,青年們有明確的意識:求學。其他的事誰也不願過早地考慮。現在這個環境截然不同,充滿了利欲,進入這個環境,不可能超脫。

  張倩對他的心理狀態,他是很明白的,而且知道其中不乏真情。他承認她的美貌是他見過的異性中最出眾的,的確很有吸引力。儘管他從主觀上排斥著她,仍舊不免欣慕她的花容月貌。如果她在生活作風上有什麼劣跡,那麼他會從另一個角度來評判她,扭曲其形象,恰恰在這方面她又是比較嚴謹的。在這慣於搬弄是非的交際場中,都聽不到對她作風的貶詞。於是,他懷著一種失望的心情,接受她的挑戰。他惟一能自衛的,是時時告誡自己:這是一條毒蛇,時時刻刻準備傷害自己。

  在美妙的旋律之下,張倩內心充滿了柔情。在她的意識中,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她和意中人擁抱在一起,置身於一葉扁舟之中,風和日麗,微微的水波托著扁舟輕輕地搖盪,給人以飄飄然的感覺。她的感情在此時此刻昇華到了極高境界。

  「由來好夢最易驚」——似乎一葉扁舟遇上了暗礁,被撞擊了一下,擱淺了。

  張倩從幻夢中驚醒,惱怒地朝肇事者投去一瞥。

  原來是舞藝蹩腳的情報處長劉橫波碰撞了張倩和秦進榮,粗魯的動作,差點把他們撞倒。儘管這一次實際上是無意的碰撞,但張倩卻認為這是蓄意的搗亂!

  劉橫波複職,當即對張倩在情報處的工作加以限制,使她中斷了審訊工作。現在,一眼看到了這個「對頭」,張倩馬上想到了自身的任務,一腔柔情蜜意頓然煙消雲散了。

  感情是微妙而又敏感的,當他們重新起舞時,秦進榮發現張倩的那雙眼睛,已失去了夢幻色彩,閃爍著清冷的光芒。他也驟然冷靜下來。關係驟然變成了敵對。

  張倩忽然低語:「進榮,最近兩天生活是不是有了變化?」

  秦進榮不動聲色地說:「我是個學兵,隨遇而安嘛。」

  張倩一笑:「還是由宋洪在照顧你的起居嗎?」

  秦進榮盯住了對方:「宋洪忽然失蹤,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點什麼?」

  張倩也盯住了對方:「你會打麻將牌嗎?」

  「略知一二。」

  「噢——?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可要『和』大牌了。」

  秦進榮冷笑道:「『詐和』可要『包莊』的!」

  張倩也冷笑著警告:「我可不是在嚇唬你!」

  秦進榮點點頭:「我很清楚,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你就是跟我玩真的!」

  張倩突然宣佈:「我抓著了一張牌……」

  秦進榮敏捷地作出反應:「是張『白板』!」

  張倩強硬地說:「不!是『紅中』!」

  秦進榮冷冷一笑:「請你亮牌!」

  張倩愣了一下:「啊,你不要太緊張,即便是『自摸』,我也可以免收你的賭賬。」

  「笑話!我可不是出不起賭資的人!」秦進榮說著用目光向胡宗南那兒示意。

  張倩哼了一聲:「須知一個藩王賭資也是有限的,『和』了『滿貫』,他也招架不起!」

  秦進榮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你又不肯亮牌,那我就料定了是張『白板』!對不起,失陪了!」他推開了張倩,彬彬有禮地鞠躬告退。

  張倩愣住了。

  秦進榮回到胡宗南身邊。

  胡宗南問:「怎麼不跳了?」

  秦進榮回答說:「張小姐嫌我總是踩她的小腳。」

  胡宗南說:「我倒不怕踩她的腳,實在是怕被她身上過濃的香水味熏倒。」說罷,哈哈大笑。

  一曲終了,舞伴們散開,各自去找座休息。

  副官處的副官帶著勤務兵們用託盤傳送著飲料在人群中穿梭活動,顯得極混亂。

  那些美國佬都被殷勤的舞伴們纏住。這些女人都以能陪「盟軍」跳舞,獲得「盟軍」的歡心為榮。她們雖然都不通英文,卻不肯放棄接近的機會,用僅僅掌握的幾個單詞,再配以手勢纏著「盟軍」「聊天」,那些高鼻子洋人轉著一對藍眼睛,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不時聳聳肩,也用僅掌握的一兩句漢語來向她們表示遺憾:「你頂好!頂刮刮!我不明白,完完全全的不明白……」使旁觀者都忍不住嬉笑不止。

  蔣經國對胡宗南說:「這些女士出盡了洋相!」

  胡宗南不以為然:「我以為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他們之間是平等的,彼此都在盡力排除不通語言的困難,想方設法弄清對方的意思。不像我們還要準備好翻譯來弄懂他們的意思。」

  秦進榮發現劉橫波在向他們「靠攏」,知道對方是想得機會在眾人面前接近胡宗南,以顯示其重新得寵。他想倒也不妨利用對方邀功心切的心理,把尋找宋洪的事交給對方。於是低聲對胡宗南說:

  「先生,您命副官處尋找宋洪,至今沒有結果,何不讓情報處幫著找一找呢?」

  其實胡宗南早把這件事忘記了,經秦進榮一提起,才想了起來:「啊……那就讓劉處長派人去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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