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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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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的戰壕裡生氣勃勃,歡聲雷動。人們暫時忘記了昨天這裡還是生死的沙場,昨天才有幾百人痛苦地死去。沒有人願意開槍破壞這令人快活的氣氛,大家都恨不得上去幫一把。老旦也看得目瞪口呆,下面條件反射般地勃起,扭臉看去,很多戰士也緊夾著褲襠滿臉通紅,估計感覺都差球不多。有個兵癲狂似的跳上戰壕,沖著共軍做出了交配的姿勢,老旦趕緊跑過去一把將他拽了下來,再嘻笑著一手掏他的下面,果然也是硬梆梆的,那士兵趕忙笑呵呵地跑了。 算起來,老旦已經有一年沒有碰過女人了。在三年前那次掏幹口袋紮進窯子之後,就傳來了鬼子投降的消息,於是回家的希望如熊熊烈火般驅走了所有的陰霾,老旦開始攢錢,等著那激動的時刻到來。可是,接下來的經歷讓他又墮入無邊的黑暗,那種絕望又在縈繞他麻木的靈魂了,天下又是大亂,離家越近,離新的戰場也越近,心中那希望的火焰卻黯淡了下去,在新的殺戮中徹底熄滅了。他們開始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再顧忌什麼天打五雷轟的報應,也不再在乎身子底下那仇恨的眼神。這幫饑渴餓漢般的國軍老兵在接受領地時無惡不作,他們仗著上面徵兵的命令,沖進村子就抓人,稍微俊俏一點的女人一不留神,就被他們糟踏了。地方官拿這些人毫無辦法,看上去,他們和鬼子的區別只是不殺人而已。如老旦這樣稍微有點官銜和大洋的,就找機會一頭紮進窯子裡耍個痛快,而他與其他軍官的區別就是在走的時候還不忘給些錢財。 不知不覺間,雪已經把大地蓋上了厚厚的白。兩隻畜生在冰天雪地裡累得筋疲力盡,仍然是一場徒勞,卻把兩邊這些大男人們的下身惹得硬梆梆的無比難受。大家終於沒有看到期待的場景,頗為掃興,紛紛咒駡這球事都不會整弄的畜生來。天兒太冷了,公馬硬撅著炮筒子有小半個時辰,長長的馬鞭被凍成一根長冰棱子了,這廝不得已想縮回去,可是上面薄薄的冰碴卻讓它進退兩難,疼得嘶嘶亂叫,抖成一團。母馬翹臀以待這老半天也沒過上癮,看上去也很是煩躁,撩起後蹄就給了那笨相公一腳,戰場兩邊哄堂大笑,戰士們肚子都笑疼了。 雙方士兵還在喪氣地揉著直不隆通的命根子,突然一陣飛機的馬達聲傳來,共軍那邊立刻呲哩哇啦地炸了鍋。天上的飛機自然是國軍的,這大雪天不做好隱蔽工作可就只有等著挨炸了。國軍這邊倒沒什麼反應,他們看到一架肥嘟嘟的運輸機從後方緩慢地低空飛來,打開屁門,扔下了一個掛著降落傘的長桶。陣地上的國軍立刻歡呼起來,裡面少不了美國的牛肉罐頭和壓縮餅乾,沒准還會有一些酒,這個大桶能裝不少哩。 共軍這邊既羡慕又鄙夷地看著國軍陣地上的歡呼,正癢癢得撓心,卻聽到國軍那邊突然開始騷亂罵娘了。正在降落的補給桶被風吹過了國軍的陣地,慢悠悠地朝著這邊飛來。共軍士兵們立刻興高采烈地擊掌稱快,一時紅旗亂舞,小喇叭齊鳴。國軍士兵用最難聽、最惡毒的髒話罵著那飛機,所有人都恨不得和那架飛機的老娘發生關係,恨不得把那狗日的飛行員給敲了。罵歸罵,大家只能眼看著它慢悠悠地飛過頭頂,眼看著這珍寶一樣的補給就要成為共軍的美餐了。但是這桶偏也沒有落到共軍頭上,而是掉到了雙方陣地之間,撞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把還在那裡乾著急的兩匹馬嚇了一大跳,慌忙跳著腳分頭跑了。 這下可好,兩邊的士兵們又一起跳腳大罵了。摔碎的桶殼裡露出綠油油的罐頭包裝,饞得所有人口水直流。看著氣急敗壞的戰士們,老旦突然覺得有點不安。共軍戰士還在放身大罵,國軍戰士卻突然安靜了,而他們的眼睛卻在冒著火了,上千隻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這時共軍那邊也住了嘴,兩軍陣地突然間鴉雀無聲。 「我操你媽的,來幾個人跟我搶回來!弟兄們掩護啊!」 終於,駐守在旁邊的連隊跳出了一個不要命的弟兄,哇哇大喊著,槍也不拿就往前沖了出去。很快就有十幾個亡命徒跟著沖上了戰壕。老旦見狀知道已是無法阻止,沖著壕裡大吼一聲: 「愣你媽個球呀?掩護啊!武白升!趕緊把小鋼炮給俺支起來打!」 戰士們回過神來,拿起各類槍支沖著共軍陣地就開了火。反應快的5連開始用迫擊炮轟擊共軍陣地,槍炮聲中,十幾個國軍士兵發瘋一般地朝那個黃色的降落傘跑去。 共軍也開了火,集中火力打著那些不要命的國軍士兵,很快就有幾個人撲倒在雪地上。不知是哪個連隊呼叫了重炮,一排排炮彈呼嘯著砸落在共軍陣地上,白雪和煙塵齊飛。國軍的重炮和輕武器同時開火,一時打得共軍無法抬頭。在彈雨的縫隙裡,幾個國軍抬起大桶就往回搬,還有兩個抱起地上一堆散落的罐頭,貓著腰就往回竄。共軍這下不幹了,輕重武器開始大舉反擊,迫擊炮彈也飛了過來,打向戰場中間的那些人。有個兵被炮彈正砸在上半身,紅光一閃就不見了,他身邊的兩個兵因離得太近也沒能倖免,他們懷裡的罐頭被炸爛,人肉和牛肉的碎屑到處都是。抬桶子的兵被擊倒了一個,剩下的三人拼命搬著好幾百斤的鐵桶,行動慢了。子彈不斷地打在鐵桶和他們的身體上,蹦得血肉四處亂飛,又有一個兵被打死。活著的兩個也受傷了,趴在地上,還掙扎著一點一點地推動鐵桶向前滾去,在身後雪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路…… 雙方的對射達到了白熱化。兩邊的重炮和各類輕重武器都放出了手段,戰壕裡很快又多了一批死去的士兵。雙方的炮火使陣前的能見度大大降低,老旦忙喝令大家停止射擊,否則說不定會打著回來的士兵。共軍的炮火是如此猛烈,看來彈藥遠比自己這邊充足,大炮的門數還在增加。為了不讓國軍搶回這點可憐巴巴的食物,共軍竟寧可浪費那麼多炮彈?老旦這才醒悟到:難怪這幾天共軍沒有進攻,原來竟是詭計——他們就是要等著國軍眼巴巴地挨餓受凍,直到不戰自敗!這一招真他娘的夠狠! 老旦看到,打援的共軍已經把重武器拉到了陣前,共軍的戰壕快延伸到自己鼻子底下了。看來離他們最後的總攻不太遠了。 去搶食物的士兵一個也沒有回得來…… 第十三章 改造 共軍的總攻開始了。 大雪總算停住了,平原上白雪皚皚,冰封千里。凍得淒慘的國軍士兵剛慶倖地喘出一口氣來,共軍就開始了驚天動地的炮擊。老旦這次真的是心驚膽寒了,共軍幾乎同時從三個方向發動了進攻,雹子一般密集的炮彈從四面八方砸向他們的頭頂。這陣炮轟摧枯拉朽般持續了約一個鐘頭,把已經又餓又凍、兩眼昏花的國軍戰士敲得哭爹喊娘,入地無門。 東面進攻方向的兩條戰壕裡,近千名堅守的國軍戰士被炮火打成了一堆爛泥,完好的屍體都沒幾具。老旦在共軍的炮火中東躲西藏,亡命逃竄,終於被一顆大口徑炮彈掀起的雪土蓋了起來。他被震得頭暈目眩,炸起的泥土又濕又重,險些把他壓死。他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從滾燙的土裡爬出來,吐出一口口泥,再深深地透了一口氣,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了。眼前,國軍的前兩道戰壕和機槍堡壘幾乎整個消失殆盡。冒著青煙的泥土紅黑相間,半掩著數不清的殘肢斷臂。在以往,炮擊過後總有人發出痛苦的號叫,可這回,奄奄一息的戰士們連哀號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趴在這冰冷大雪地上哆嗦掙扎著,等人來救。老旦上上下下把周身摸了個遍,真是他娘的邪乎了,居然汗毛都沒傷著! 共軍黑壓壓的衝鋒部隊逼過來了,隆隆的腳步聲讓老旦想起鬼子逼進常德時的部隊。共軍沒有像以往那樣大聲號叫,可能覺得在這樣猛烈的炮火之後,喊號子沒必要了吧?老旦看了看前後左右的情況,發現自己是少數倖存者之一!壕邊那輛用來掩護的破汽車居然飛到了20米開外的地方,肚皮朝天,僅剩的一個輪子還在飛快地轉著。 啪的一聲,一隻手重重地拍在老旦的肩上,正準備逃跑的老旦猛地一驚。回頭看去,他被拍他的人嚇得幾乎躺倒。一個血葫蘆一樣、只有半張臉的人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他的身上已經千瘡百孔,棉衣被炸成了大布條,肋條部位被衝擊波掀開,老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碎裂開的肋骨處露出的黃色的脂肪,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血跡。他的半條腿也沒有了,炮彈彈片斜著削去了他的半張臉,被撕開的肌肉和頭皮顫巍巍地掛在耳朵邊上,老旦認出了這只與眾不同的耳朵和那高高的顴骨。 「武白升!是你啊?好兄弟你咋成這樣了?你咋這個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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