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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白乾事讓這兵的一絲不苟弄得有點沒脾氣:「算了算了,我在這等著。」

  許三多不住地打量著鋼七連的外圍,那個整潔,簡直不近人情,連操場上晾的鞋都全朝著一個方向。進連部的第一道牆上,交插著兩面鋼七連的旗幟,一面是「浴血先鋒鋼七連」,一面是「裝甲之虎鋼七連」。一個連隊的旗幟做得如此精緻,似乎正說明了這個連隊的一種殊榮。牆上,是幾個筆走劍風的大字:「訓練,訓練,繼續訓練。」

  最獨特的一點,在空地邊緣上樹了一塊板壁,每個兵都背誦過的入伍誓言方方正正一字不差地刻在上邊。

  過了一會兒,鋼七連連長高城和三班長史今,按照雙人成列,三人成行的規定,從外邊進來。白乾事伸著手迎向高城,高城的回應是敬禮,白乾事只好把手縮了回去,如果野戰部隊絲毫不讓的話,機關人員確實有些無所適從。

  白乾事訕笑著說:「團長給鋼七連推薦了個兵,好兵!團長特喜歡這兵……」白乾事的語氣裡很有些吹噓和推銷的熱情。話沒說完,高城的眼睛早已毫不打彎地直落到許三多身上,史今的目光也掃了過來,前者毫不掩飾地錯愕和惱火,後者有些親切和久別重逢的感情,當然,也有許多詫異。

  「呵呵!許三多,你是個好兵嗎?」高城的口氣有些輕蔑。

  「我不是。」許三多頓時就蔫了下去。唯一能讓他還沒掉頭就跑的,是史今溫和的目光。

  許三多和他的行李委委屈屈地蜷在過道裡,過往的士兵,基本上把他當成透明的。

  連部的會議室裡,高城正大著嗓門吼著:「不要!沒考慮就不要,考慮過了更加不要!轉了個大半年,他胡漢三倒又殺回來了!我不管他跟團長是什麼關係,言而總之,鋼七連的門對這個兵,永遠是關著的!戰鬥力不是憑個人好惡決定的,我現在就出去跟那個兵說,我讓他哪來的回哪兒去,鋼七連容不下舉手投降的兵!」

  史今竭力地攔著,但是對高城沒有一點作用,他還是一個人怒氣衝衝地喊著:「團長那邊沒發言權!他能比我更瞭解我的連隊。我的兵都是我一個一個選的,我這連的勇氣是一個一個激出來的!你知道什麼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嗎?一顆老鼠屎……」

  連指導員洪興國從樓道裡進來,很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反感這個兵?」

  高城說:「因為我記憶猶新,你是沒福看見,他被自家的坦克嚇得都舉起了雙手,他是投降,你知道嗎?你也不用說服我,你指導員同志還是去跟兵多做做說服工作。」

  史今終於忍不住說:「這個兵,給我吧。」

  高城冷淡地看著他:「理由。」一個永遠熱情的傢伙冷淡起來有點嚇人。

  「沒有理由。我就是想要這個兵,我不能不要這個兵。我保證把他帶好。」

  高城還是冷冷地道:「這不是理由。」

  史今長吸了一口氣:「我欠他。一個承諾。是在心裡說的!連長!就像七連的人在心裡對您說:連長,讓七連更像樣!跟這一樣!連長!」

  高城的目光猶豫了。

  史今接著說:「您有在心裡答應要完成一件事的時候嗎?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連長?」

  高城眯縫了眼看著他,不吭聲,但有一件事是明白的,他答應過的。我們都在自己答應了自己的事情中生活。

  就這樣,許三多和史今兩人,在命運中又連在了一起。許三多拿著行李跟了史今,從過道上走過,宿舍裡各班的兵都在忙各班的 事情。許三多對史今極為親熱。史今目不斜視,鋼七連的兵幾乎全是這樣,已經不僅是軍紀森嚴,而是生活上的森嚴。

  許三多:「班長,看到你好高興,我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史今只是難以覺察地點了點頭。當躲開高城那樣過於迫人的壓力後,許三多現在就幾乎是沉浸在幸福中了,幸福的實質是什麼,正忙著幸福的傢伙一般不會想到。

  許三多話明顯地多了:「我上一個班長是老馬,現在的班長就是你。」

  史今皺皺眉:「別說什麼上一個。他就是你的班長,我也是你的班長,老馬跟我是同年兵。許三多……現在不要說這個。」

  突然,許三多聽到後面有人用極低的聲音在喊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成才在七班宿舍裡瞠目結舌坐著,正跟幾個兵在開班務會。看到成才,許三多頓時樂了。

  到底,成才是他的老鄉呀!

  史今和許三多一走進三班,一屋或坐或立的兵都有些愕然,班副伍六一一臉冰寒地在門邊站著,他已經知道了這樁禍事。

  「咱班來新人了,」史今說,「這是許三多。白鐵軍,把你的鋪挪一挪。許三多,你住我下鋪,回頭再給你介紹戰友。班副我還要去和連長談話,你先照顧一下他。」

  說完他徑直出去,一向與人無爭的史今今天顯得有些疲倦。

  伍六一有些惱火地看看許三多,許三多連忙地對他一笑,那種友好信號似的傻笑。許三多想說伍班副,看到你好高興……事實上是一點也不高興,許三多也扯不出這個淡來,伍六一也不想聽他扯這個淡。

  伍六一在他開口之前已經開始說話:「許三多,整潔的素質和戰鬥力是分不開的,作為最講協同的裝甲兵尤其如此。內務方面的問題在新兵連就已經說過……」

  許三多接口機械地背著:「不准坐床躺床,應該在統一的休息時間休息,被褥要求,整整齊齊,平四方,側八角,蒼蠅飛上去劈叉,蚊子踩上去打滑……」

  伍六一打斷了他的話:「不要拿這種編來解乏的順口溜來賣弄嘴皮子,尤其是在我們接受你作為七連一員的時候。」伍六一苦惱地搖搖頭,「你也算進了七連三班,三班就有你的位置,你用十二號儲物櫃,一號書桌,十二號掛鉤,允許掛軍帽、軍裝和武裝帶……」

  許三多迅速恢復到新兵連的姿態,就是一個永恆地挺著脖子挨訓的姿態。這時成才悄悄走進來,他的表情忽然放鬆了很多,伍六一跟著許三多的目光轉過頭去。伍六一的冷淡使成才的滿臉笑容冰凍在了臉上,給伍六一遞煙的手也停留在了空中,煙的牌子是紅河。

  成才訕笑著:「伍班副,咱三個是老鄉。」

  伍六一半點面子也沒給。依舊冷得嚇人:「我知道。」

  成才很無奈地正要轉身出去。史今進來了:「成才,怎麼不跟你老鄉多聊會兒?伍班副,出來幫我搬點東西。——你們倆聊。」

  伍六一橫了成才一眼,跟史今走了出去。

  操場上伍六一把軍帽摘下,瞧史今一眼,坐下使勁抹後腦,透著一股怨氣。史今的興致也並不高昂,因為心事重重。

  伍六一悶沉沉地看史今:「挨連長罵了吧?」

  史今說不出是笑還是沒笑:「連長不會為既成事實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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