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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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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忽然不再急切了,很嚴肅,也很誠懇:「這路是班長一手抓起來的,事先我們開過動員大會,班長說,我們來軍營一趟不易,總得給後來的人留下點什麼。那種莊嚴的感覺滲入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為了表現五班紮根邊防的決心,您看見的每條路都用戰士的名字命名,您現正踩著老馬路,那是薛林路,老魏路,許三多路,李夢路……」 老馬:「別吹爆了!李夢路?你還夢露……」 何紅濤卻揚著手把他話頭止了,一邊微笑著思忖:這倒很有意思,可以讓團裡抓點先進材料。 李夢絕對是給鼻子上臉的人:「先進嗎?用來形容我們班長可就太簡單啦!他真的是以營為家呀,為了我們幾個從來沒想過退伍的事,他想家想到哭呀,可他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培養大家對駐地的感情,他發動大家修這條路。對不對,薛林?」 薛林:「對!對!」 老馬:「對毛!你們……」 何紅濤立刻很嚴肅地瞪他:「老馬,其實你哪兒都夠先進的條件,就是那嘴……」 薛林:「他平常跟我們說話都很文明的,他現在是謙虛急了。」 老馬:「什麼叫謙虛急了?」 老魏:「班長手上磨出了血泡,腰也閃了,我們眼裡含著熱淚……」 老馬詫異得喘不過氣來:「說人話好嗎,各位?」 許三多:「班長他還帶我們看導彈打靶機,其實是靶機躲導彈,他搞錯了……」 老馬:「許三多,你怎麼也這樣了?」 李夢:「許三多,你缺乏語言組織能力就別說了。班長帶我們武裝越野,搞現場教育,號召我們向先進部隊看齊,趕超國際水平,力爭質量一流,豪言壯語繞梁三日,三日猶不絕啊……」 老馬:「我沒說!我是說我們做人有問題!」 何紅濤笑著拍拍老馬:「你沒說,可你做了。五班長跟我來,有話跟你說。」 五班沒會議室,所以要談話的時候只好眾人在外邊回避。 老馬被指導員大力拍著肩,仍在雲裡夢中,心裡很不落忍地看著外邊東張西望的那幾個。 何紅濤:「老馬,什麼叫做得對?這就叫做得對。像連長和我一直期待的那樣,不,像人們一直期待的那樣,老馬,全團任期最長的班長,放在哪都不會讓人失望!」 老馬急得直歎氣:「我說指導員,那幾個渾小子不明白,難道您也不明白?」 何紅濤:「你覺得我不明白?」 老馬只好乾瞪眼,確實,眼前的何紅濤絕看不出半分不明白,倒是看多了他,你會覺得自己不夠明白。 何紅濤:「于公也於私,對三連也甚至是對全團,你功不可沒,你帶出的班長在各連都是骨幹了。三連不想把你留下?錯。三連一直在給你找留下的由頭!現在你給了我個線頭,弄好了,咱爭取三等功,再弄好了……不用我往下說了吧?」 老馬很困難地乾咽著:「其實,這事跟我真的沒多大干係……」 何紅濤忽然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你的想頭已經在外頭了。我們實在把你冷落了太久。」 老馬愣了,傻了會,類似的話他在不久前是說過的,可那或是咬牙說的,或是無奈的選擇。「不是。這事不怪連裡。」 何紅濤搖搖頭:「得了。不怪戰士有情緒,只怪我讓戰士有了情緒。我是指導員,這道理我知道。」 老馬急了:「真的!我沒想走!說一千道一萬,我哪兒想走?您瞧我,瞧瞧我這樣?我脫了軍裝是什麼樣?您想得出來嗎?我想不出來!我……」 他沒能說下去,何紅濤一隻手很柔和地拍上了他後腦,老馬在那幾個跟前也許老氣橫秋,但對了一連的指導員,老馬低了頭,像個終於找回家的迷路孩子。 「別說了……我知道。」何紅濤怔忡著,又在老馬肩上拍了兩下,「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努力……我會努力的。」 老馬低著頭,他不知道會發生好或壞,他甚至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最後他從眼角瞟見在窗外窺探的許三多。 老馬心情很沉重地看著指導員遠去的一溜煙塵。幾個人簇擁在他身邊。 回過頭來,茫然若失,看著那幾個。 李夢笑著,現在他以功臣自居:「指導員說什麼啦?」 薛林:「知道是好事,說出來聽聽。」 「我去整整咱們那路。」老馬顧自拿了工具就走,那幾個茫然互瞪了一眼,跟著。在這荒漠中芝麻大的事也要變了西瓜,何況是這樣一件絕對大過西瓜的事。 今天五班的群益活動搞得很沒趣,因為沒一個人的心思在那條路上,老馬心事重重,那幾個則有一種窺私者的惡趣。許三多是個例外,他一般情況下都是例外。 老馬又給路邊的花苗松了鬆土,終於罷手扔鎬。 老馬:「許三多,你留下……其他人去整飯。」 每個人走的時候都很驚訝,每個人看許三多的眼神都帶了幾分猜疑之意,而那種眼神是他們在和許三多最對立的時候也沒有過的。 老馬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於是許三多的心思仍遊移在那條路上,對他來說這路是永不完整的,永遠有可以修繕之處。 老馬:「三多你別弄了,過來坐下……陪我坐會兒。」 許三多一時有些啞然,因為他還很少被人用這兩字稱呼過,但這種又親切又尊重的感覺是很好的,許三多不再倒騰他的路面,在老馬身邊坐下。 老馬:「一個你以為屬你自己的東西,忽然變成了公有的……不,我是說忽然成了晉升之階,忽然那一下子……味道全變了。」 許三多很茫然,他看說話的人,說話的人比他更茫然。「班長,你想告訴我什麼?」 老馬:「如果……如果人們以後說這條路是班長抓起來的,你會不會有意見?」 許三多:「是你抓起來的呀!」 老馬:「其實我在這個事裡邊是受教育的對象,你知道嗎?」 許三多甩出了他這輩子說得最利落的三個字:「不知道。」 老馬:「其實路是你修出來的,一條路,不光是走的路,也是大傢伙心裡的一條出路,許三多。」 許三多深為疑惑也深為懷疑:「不是吧?」 老馬:「但是,為了樹典型,集體的榮譽得找出一個人來代表……說白了,就是大家幹的事情歸功於一個人,你明白嗎?」 許三多:「不明白。班長我不明白,你再給我說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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