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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這底一揭,那三個人全癱了似的坐倒在地上。

  李夢差點哭出來:「我的班長爺爺,你看那位可有跑不動的意思嗎?你看你看,他還蹦呢!」

  老魏:「早知道這樣,孫子才跟你跑呢!還塞磚頭!」

  老馬看著許三多的背影發愣:「也是。這小子身上到底有沒有體力這回事啊?」

  許三多遠遠地站住了,回頭看了看又跑回來。

  薛林惡狠狠地道:「這回我說。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說,我好意思說。」

  老馬萬念俱灰:「你說就說吧。」

  許三多回來:「班長,咱們跑幾公里啦?」

  薛林正要搭話,手上忽然一輕,一看槍已經讓許三多拿過去背著,而且四個人的槍都已經被許三多背到肩上,「我還能行,我拿著。」

  薛林不好意思開口了,推諉著想讓別人說,老魏左看右看:「那我就說,許三多……我說班長,咱們還是回去吧?」

  老馬忽然間得了很大的理:「回去可以!誰也別在這事上跟我抱怨啦!」

  他們喘著氣,點著頭。五班拉回來,那四個除班長還生挺一下外,其餘都如劈了胯的山羊。許三多在門外就站住了:「班長,我去看看咱們那路!」

  幾個人沉默一會兒,互相看看。

  一條新鋪的路,三雙腳小心翼翼地在路面外行走,忽然有一雙腳橫過來狠狠一腳踢得石屑飛濺。

  李夢和薛林都神情古怪地看著站在路面上的老魏。老魏又得意又慌張,他做了一件明知不該但很想做的事情。

  李夢:「你踢一腳管什麼用啊?路修出來就是讓人踩的,它巴不得你踩它。」

  老魏又狠踩,在五班要排智力他大概倒數第二,許三多倒數第一。「我踩它?我恨不得……挖了它!」老魏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看看那兩個,那兩個也看著他。

  黑漆漆的宿舍裡忽然亮起一個手電燈光,照到李夢陰笑著的臉上。那是李夢自己照自己,他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壞,那倆也都沒睡,一骨碌起來。

  三個人走在自己的駐地卻像三個賊,手電用布蒙著,然後發現這純屬多餘,因為這天晚上月光實在太好了,路面上的黑石頭泛著月光,白石頭泛著月光,銅礦石放著金屬的光。

  忽然間很平靜,平靜一向與這幾個浮躁傢伙無緣,但今天晚上忽然降臨到他們頭上,他們愣了很久。

  最愚鈍的老魏說出最直接的感覺:「好看。」

  李夢硬著頭皮:「咱們這片荒原一向好看。」

  薛林沖他們大大地噓了一聲,不是表示輕蔑,是希望他們安靜。

  於是安靜,於是又呆呆看著。美好不一定是藏在心裡的,等把它掏出來時誰也不知道捂成了什麼樣子,但眼前這小小的奇跡卻與那兩字沾了點邊。

  薛林突然看到了啥:「他娘的活見鬼了,這地方我種盆花都種不活,他把花栽在土裡倒冒芽了。」確實是,幾個花苗已經在路邊冒了頭。

  李夢靜靜地看著:「他種花是傻種,鋪路也是傻鋪。」

  薛林:「嗯,我們都很聰明。」他不是反駁,更多的是傷感。

  最愚鈍的老魏又說幾個人最不想說的話:「還挖嗎?」

  「挖?別挖到花了。」李夢很想說句刻薄話,但忽然覺得氣氛很溫柔,他說不出來。

  於是李夢看看薛林,薛林看看李夢,他們又看看手上的鎬。

  老魏相對專心一點,他打算一鎬挖下去,於是那兩個人就都看著他,有點緊張有點期待,更多的是怕他就一鎬挖了下去,那往下可就不知道怎麼收拾,面子問題。

  老魏忽然把舉了半截的鎬一下扔了:「說心裡話,三呆子鋪他的路,跟我們有什麼相干?要能找到條河,許木木就算要造座橋又幹我們屁事呀?他名字裡本來就有嘛,他叫許三多嘛,就是做些多餘事嘛。」

  薛林噓口氣:「對呀,我們就是吃飽了撐的。」

  他看看李夢,等他反駁。李夢忽然覺得很輕鬆了:「是啊,跟傻瓜認什麼真呀?」

  薛林接口:「我們又不是傻瓜。」

  他看看李夢,等他配合。李夢:「挖一身臭汗出來,我有病呀?」

  他很親熱地看看薛林,看來大家都找到了臺階,一時間三個傢伙幾乎想為這種聰明人所見略同歡呼一下。一道手電光射了過來,伴隨著許三多認真到稚氣的聲音: 「誰?口令?!」

  李夢:「今天什麼口令?」

  薛林已經拔腿開跑:「不知道!」

  一潰如山,那幾個也開跑,跑兩步又回頭,搶回鎬頭手電等作案工具。

  黑暗裡已經響起拉栓的聲音:「口令?站住!不許動!」

  管不了那許多了,那三位管頭不顧腚地紮進宿舍,李夢一頭摔倒,讓那兩人給拖了回去。

  許三多沖過來,他有他的心眼,喊兩遍後就把手電關了,轉眼間便把駐地搜索了兩圈,也沒忘了用手電往屋裡照照,宿舍裡只有三個蒙頭大睡的人,那不是他指望看到的東西。

  於是許三多有點氣餒,站在駐地中央跺著腳給自己壯膽:「站住別動!看見你啦!」

  手電終於射到一個人身上,那個人是一直鬱鬱在房邊坐著的,也不知道已經坐了多久。許三多把光束對著人臉晃了兩下,然後傻了。

  那是老馬,一張臉心事重重,似懷古思悠,似茫然失措。

  老馬:「嗯,我看看你警惕性。」

  許三多:「哦,我以為有敵特。」

  老馬:「如果有敵特倒好了。」這是慣常的五班論調,但他忽然覺得不大對,「不不,沒敵特當然更好。你表現不錯,尤其後來把手電滅了,明哨變暗哨,像個老兵。」

  許三多被贊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老兵教的,在新兵連。」

  這傻子因為被贊了一下,幾乎是踢著正步走到哨位。老馬落寞地看著他走開,又用手電掃了掃屋裡,他有意讓光柱在屋角扔的鎬把上停留了一會兒,好讓那三個裝睡的收到某種信息。

  「睡吧,快睡著吧。好在虧心事沒有做出來,想睡著就能睡著。」

  他語氣很溫柔,而那三個就是打算咬緊了牙關裝睡,貌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老馬點點頭,他希望這樣。

  回過頭來的夜空美得發藍,那條備受指責的路幽幽泛光,空空曠曠,老馬立刻就被突然襲來的無力感吞噬了,事情似乎暫告段落,可他們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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