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士兵突擊 | 上頁 下頁
二〇


  許三多很真誠:「挺好。」

  老馬就沒當實話聽:「真的嗎?」

  許三多居然迅速就有了個期待:「班長,咱們班發槍嗎?」

  發槍?老馬伸了個懶腰:「發。荷槍不實彈。這裡用不上子彈。」

  「發槍就好啦!」

  老馬苦笑:「你挺會說話嘛。這話我愛聽。」

  許三多沒看出老馬的意思,接著說:「是很好啊。指導員說這任務又光榮又艱巨。李夢說光榮因為平淡,艱巨因為漫長。」

  老馬有些不屑:「他有沒有說他在寫兩百萬字的小說呀,他的人生什麼的。」

  許三多瞪大了眼睛:「他說……他說不讓告訴別人。」

  老馬:「連草原上的耗子都知道,撕了寫寫了撕,折騰小一年了還是兩百字序言。不過許三多,你新來乍到,我這就一個要求,要團結,日夜就這幾張臉,不團結不行;一個建議,給自己找個想頭,要不在這會生悶出病來。」

  許三多不明白:「想頭是什麼?」

  「就是能讓你不數著分分秒秒挨時間的東西。自己體會。」

  許三多還是不明白:「那班長你的想頭是什麼?」老馬被問得有點生氣,但又樂了。

  「下次別刨根了。」老馬談到了他喜歡的話題,「李夢肯定說我臭棋簍子,臭牌簍子什麼,那是個虛,我真正的想頭是你們這幾個兵,我帶過很多兵,現在這兵跟以前不一樣,有人管都這樣,沒人管要翻天啦,我就帶好你們。奉獻這兩字我是不愛說,但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吧。」老馬又盯著荒原如是感慨,許三多再次更加的佩服無止境。

  夜裡,李夢在宿舍裡翻他桌上那摞稿紙,撕下第一張,團巴團巴扔進個人專用字紙簍,下邊的稿紙全白淨。而這是個信號,薛林對老魏使個眼色。

  老魏帶頭喊起來:「托爾斯泰收工啦!閻錫山、沈萬山,哥幾個支桌子啊!」

  幾個人又開始支牌局,邊吵吵嚷嚷,薛林不樂意了:「老魏,我啥時候又改叫閻錫山呀?」

  老魏說:「你沈萬山,他才閻錫山。我打算給咱全班湊出五座大山,這才想出兩。」

  三個老兵正在逗著嘴,老馬和許三多走了進來,「又支上了?先停,跟你們說個正經。」

  老魏摔牌:「有聽呢,偉大的伏龍芝同志。」

  老馬清了清嗓子,說真的他早已不習慣這樣正式地說話了:「指導員再次對五班狀況表示了看法,我尋思咱也該正正風氣,不說查內務也圖個自己舒服,怎麼說也穿的軍裝……」

  李夢眼皮都沒抬:「一天一查我一天疊三次被子,可他一月也不來一趟啊!」

  老馬有點生氣了:「起立!內務是給人查看的嗎?」

  薛林小聲找補:「是給自個舒服的,所以我們做得還不賴。」

  老馬徹底光火:「全體起立!牌扔了!全班列隊!這還反了你們啦?像個兵嗎?今兒個不許打牌!按作息時間,現在……現在看電視!」

  可是這惱火也是日常休閒,幾個兵嘀嘀咕咕地拿了馬紮列隊,許三多詫異地排到隊尾,他搞不懂的是班長發火而士兵們居然很驚喜,像是終於發生了一些常例之外的事情。

  老魏小聲說:「發火了發火了!」

  「上次兩星期前了。」這是薛林。

  李夢總結:「我就說指導員得常來,要不班長哪來這精神頭。」

  老馬使勁調整著電視:「去你們的幽默感!放!坐!」

  於是把馬紮放下,然後坐下,這一切被老馬搞得很喜劇,四個人整齊劃一地坐在電視機邊,瞪著班長與滿屏雪花做生死搏。

  老馬用上了舉世聞名的修理方法,狠砸電視,電視出聲了,還是沒畫。

  李夢聽著聽著樂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怎麼上電視了?這是侵權……」

  老馬打斷他:「別說話,聽!」電視裡影影綽綽的大概是軍事節目,說著某邊防哨所的兵。

  老魏居然很認真地道:「我羡慕他們。」

  老馬滿意到了驚喜的地步:「看!看!嗯,大家可以談談想法。」

  薛林挺起了胸口:「羡慕他們,因為他們離城市上千公里,怎麼都有個偉岸身影美好回憶。咱們離著就三四小時車程。敢說苦?想想紅軍兩萬五,敢說累?洗洗回屋上床睡。」

  李夢也接上了話茬:「班長,我很想捨身搶救落水兒童,兩個必要條件是得有水和兒童對吧?昨天終於聽著呼救聲,你猜怎麼著,偷糧的耗子落咱水缸裡啦!」

  老馬再也撐不下去了:「解散!」他好像終於也找准機會幽了一默,「想發牢騷?不給你們說,捂也捂死了你們!」

  大家一聲歡叫,牌局又開始了。老馬觀望,他很清楚自己是又失敗了,但他脾氣好,而且也這樣失敗過很多次了。想了想又湊上去問:「玩橋牌嗎?」

  薛林半點不給面子:「那是你們有身份的人玩的。小的們就愛拉耗子鬥地主。」

  李夢看也沒看老馬:「班長心情好就給新兵訓訓話。許三多,聽班長話,他可是好人哪!」

  許三多嗯了一聲就跟上了老馬。老馬抓耳撓腮,剛掏出幾副撲克,擺出個橋牌的格局。

  許三多:「班長,你要跟我說啥嗎?」

  老馬想起自己是班長來的,有些難堪地看看手上那牌:「說啥?要說啥?」他又念天地之悠悠地歎口氣,「你小子算是趕上啦。要說在咱們中國,像咱們這樣的班還真沒幾個……」他頓了頓,又頓出了很久以前軍人的驕傲——確定地說,「可以說獨此一個……你吃了沒?」

  許三多搖搖頭,他也發現自己真是很餓了,肚子裡咕嚕一響。

  老馬拍著腦袋站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趕緊去吃飯!我是真羡慕你有事幹,我們可都吃過了,我陪你去吧?」

  在這荒原之上,五班的幾棟小屋是幾棟突兀的建築,透著不合時宜,早晚要被歲月和這過於廣漠的空間吞噬。日升日落,五班似乎永不會有半分改變。

  這裡的陽光永遠很好,晨曦照耀中一人從高低鋪上爬了起來,那是許三多,他開始輕手輕腳整理被褥。薛林濛濛矓矓地看看他:「搞什麼?」

  許三多想了想自己在搞什麼,早起是習慣,並不要搞什麼,但薛林又睡了。

  許三多躡著腳地出去。

  草原的山丘上裸露著銅礦石,遠處的廣漠和半沙化土地上的生機蒼茫而壯美。

  許三多跑步過來,跑得已經氣喘吁吁,通常到了這種地方,看著遠處的日出,任誰都會站住了感歎一回。

  許三多焚琴煮鶴地開始踢正步,他開始練習一個姿勢,這個姿勢讓人想起不久前伍六一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我總不能讓你這麼一路踢著順拐去新連隊吧。」

  說實話,他比以前踢得好多了。

  李夢坐在鋪上,抽著煙,盯著許三多那張整整齊齊的床,犯著睡起之後的愣怔。

  老馬從上鋪翻下來,班長住上鋪是這支軍隊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而且通常都是睡在新兵的上鋪,為的是排遣新來者難免的寂寞,老馬仍下意識地延續著。

  老馬看著李夢:「發什麼呆?」

  「沒發呆。」李夢不滿地回了他一句,「你們以為我發呆的時候我在思考。」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