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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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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一班戰士又把他二人押回到屋裡。黃梅莊說:「老弟,不對頭啊,可能我酒後失言,上了彭德懷的當了,看來凶多吉少,只有找黃公略才是唯一的生路。」 那一晚,黃梅莊二人一夜未合眼,不時聽見隔壁房裡的電話鈴響。電話裡講:「要軍團長親自接電話。」彭德懷在接電話時說:「好。好,這兩個奸細已經看守起來了!」黃梅莊聽了更是三魂嚇丟了兩魂,眼淚婆娑地對族堂弟說:「看來我有來無回了。老弟若能回去的話,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我的屍骨帶回去,做三天道場。」落了一會淚,又說,「別忘了,鄉里周老漢借我四百塊錢,一年後連本帶利還五百塊,你回去叫我堂客收一收。」他已泣不成聲。埋怨黃漢湘害了他,讓他當替死鬼,他自己則在南京、南昌嫖女人,花天酒地……,唉,悔不當初唷! 不久,來人搜索了他們全身,把藏在身上作招撫活動費的金條、首飾都搜去了。從此,又把二人分別禁閉。黃梅應把最後一點希望寄託在黃公略身上。心想:父親死得早,他是我一手撫養成人的。他的老娘、妻子都是我在關照,按照中國的傳統倫理道德,弟弟總不會同意殺親哥吧?他想,只要公略說一句「不殺」,他彭德懷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然而,事實與黃梅莊的估計恰恰相反。 當晚,黃公略接到紅軍總部轉來的彭德懷的電報,轉告毛澤東和朱德的意思:對黃梅莊如何處置,由黃公略自己決定。 黃公略無法抑制心頭的怒火。一件件往事在腦海中閃現:我從小扶弱濟貧,你有反感;父親死得早,長兄如父,我要讀書,你不給錢;我的母親原系黃家使女,後來當了填房,平江暴動後,遭到冷遇;大革命失敗後,你對前途喪失信心,我鼓勵你:『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想不到你跟著黃漢湘投靠蔣介石、何鍵,死心塌地為他們「招撫」。敗壞我黃公略的名聲,挑撥紅軍將領的關係。真是一個奸細,一條蛀蟲……而今,國共兩黨,涇渭分明,紅,白兩軍,勢不兩立。我們雖是兄弟,但各行其是,各走各的路,沒有共同的語言……想到此處,黃公略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參謀長懇切地勸慰道:「軍長,夜已深,明天再說吧!」 「不不,執行紅軍鐵的紀律,我黃公略不能例外。」 「那麼,我來替你作複吧!」參謀長說。 「事關大局,還是我親自來!」黃公略握起毛筆,在電報稿上迅速地寫著: 「紅軍總部毛政委、朱總司令並轉彭軍團長:」 「在紅軍的沉重打擊下,蔣介石為了挽救他的失敗,在第三次圍剿前夕,採取陰險毒辣的詭計,妄圖分裂紅軍。我自參加革命以來,堅信共產主義必定實現,對蔣介石不抱任何幻想。我義無反顧,與黃梅莊不共戴天,請處極刑,以儆效尤,斷蔣賊之幻想。並請將黃梅莊的口供印發全軍,藉以教育蘇區軍民提高革命警惕性,同心協力粉碎蔣介石的第三次圍剿。黃公略。」 彭德懷下令將黃梅莊砍頭後,命令春生把他的頭包好,用小皮箱封著,星夜趕送南昌。彭德懷要鄧萍以黃公略的名義,給蔣介石回了一封信:「蔣賊賣國,屠殺工農,罪當處剮;漢湘附逆,亦將引頸受誅;梅莊甘當走卒,還爾狗頭、以儆效尤。」 不久,蔣介石將督察署名義取消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從此,當了幾個月湘鄂贛督察署中將專員的黃漢湘,也成了喪家之犬。 當時,宣傳隊長宋曉飛也編了一首順口溜,在軍民中間傳唱: 江西紅軍打勝仗, 帝國主義起恐慌, 反革命的蔣介石, 三次討赤來南昌。 空中安排偵察機, 地下散佈炸彈槍, 強迫成立守望隊, 暗地組織「AB團」。 又派奸細黃梅莊, 挑撥離間朱毛彭黃, 種種陰謀和毒計, 無非想把紅軍亡。 黃公略大義滅親的動人事蹟,在蘇區幾乎家喻戶曉,也深深地感動了宋曉飛。 一天,她到黃公略的軍部,從床底下找了幾件破軍衣,掏出針線縫補起來,一邊跟黃公略「白相」說:「黃軍長,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說完,嫵媚地一笑,臉頰上顯出兩個酒窩。 「有什麼話不好講?問吧!」黃公略一邊在軍用地圖上標記號,一邊回答。 「我到蘇區之前,聽人家說,你——哎唷唷,不說了,說了你會生氣的。」宋曉飛臉一紅。 「我才沒有那麼多氣好生呢,敵人罵得多了,我耳朵裡都起老繭了。」黃公略漫不經心地說。 「嘿嘿。」宋曉飛先笑起來,使氣氛和經一下。「聽說你,你有九個小老婆。」 「哈哈哈哈,」黃公略放下手裡的放大鏡仰天大笑。「老婆我只有一個,是結髮夫妻;前些日子來信說,已生了一個女兒,取名歲新。」黃公略仿佛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皺著眉頭不作聲了。 「是吧,我講你會生氣的,都是反動派的謠言,怪我多嘴!」宋曉飛抱歉地說。 「不下,我沒生氣,我真想看看我的女兒,長得跟我一樣嗎?哎——老婆只有一個,我的父母兄妹卻有千千萬。」 「嗯?有這麼多?我不信。」宋曉飛調皮地說。 「蘇區的老爺爺、老大娘、老俵、老俵妹都是我的再生父母和兄弟姐妹啊!何止千萬!我這條命,是他們救活的呀!」黃公略深情地說。 「黃軍長,你的夫人長得一定很漂亮吧。是大學生嗎?」宋曉飛試探地問。 「哈哈,長得漂亮,情人眼裡出西施嘛。不過,她是家庭大學畢業生,是我教她念的書。如今可以寫自己的名字,看得懂我的信了。我們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我真想跟她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黃公略陷入深深的懷念之中。沉默片刻,感情誠摯地說:「可是,大敵當前,一切都顧不上了,結婚十多年,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加在一起也沒一年。每次分別,都如同生離死別。不過,現在我黃公略有了女兒了,我做爸爸了,萬一我在戰場上死了,我們的革命事業,我黃公略也後繼有人咯,哈哈。」說到這兒,他樂觀地大笑起來。笑聲也感染了宋曉飛,她想起了相愛多年的肖亦文,心情沉重起來。 「小宋,你將來可以寫一本書,書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叫;《蘇區見聞錄》,怎麼樣?」黃公略興致勃勃地說,「我給你提供材料。」 「寫了也沒地方發表,這裡連個報紙都沒有,還提寫書的事呢!」宋曉飛嘟著嘴說。 「會有的,我們會辦報紙,辦印刷廠,辦書店。你們知識分子,在蘇區都是寶貝呀!好好幹吧!」黃公略突然想起肖亦文的事,關切地問:「那次,我們替你向南京中央社發了明碼電報,有沒有回音呀?肖亦文來信沒有?」 宋曉飛滿臉鮮紅地說:「信是寄來一封,七轉八轉花了一個多月,他因為報導東固、龍岡戰役有功,已升任駐贛記者站站長了,他說,第三次圍剿時,他要跟蔣介石、宋美齡一同到蘇區前線採訪,千方百計搭救我,真是癡心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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