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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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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滕又轉向黃公略:「老黃,你看打不打?」 黃公略說:「軍部作決定,我服從。」 彭德懷也附和說:「要打,就要打好。首先要服從命令聽指揮,出了問題,我當軍長的第一個負責。」 黃公略見彭德懷話語中有自我批評的成份,便冷靜地說:「統一指揮,各負其責。」 於是,會場氣氛由於彭、黃二人的和解,又融洽了,充滿了戰鬥前的緊張、興奮的氣息。他們作了部署,於八月三日進攻長壽街。 可是,這一炮又沒放響! 敵人火力兇猛,紅軍從四面進攻,未能突破一處,只好就地掩埋犧牲的士兵,帶著傷兵撤離。原來,情報沒摸准,敵人不是二、三百人,而是朱耀華的一個正規團。 紅五軍只好向湘贛交界的修水縣城轉移,在那裡呆了七、八天,收穫很大。首先把過冬的軍衣籌備好了,還罰了土豪劣紳幾千塊光洋,有錢有糧有衣穿,這支受到重創的隊伍,從領導到士兵,又充滿了生氣。 不久,他們又回到平江縣境。又有遊擊隊前來報訊:長壽街有兩營敵兵,請求就地殲滅。八月二十三日,紅五軍再次進攻長壽街,經過激戰,敵軍死傷三百多人,紅軍死傷一百多人。原來情況又沒摸准:敵人不止兩個營,而是陳光中部的一個正規團。 彭、黃都打紅眼了,還不死心,總想打個勝仗鼓鼓士氣。結果,部隊越打越少,士氣越打越低,一些舊軍官出身的高級軍官,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了。 正在這支新生的紅軍部隊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頭,中共湖南省委正式批准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並配備了領導機構。省委指示:一要避免與敵主力部隊作戰,避免打硬仗;二要設法與紅四軍取得聯絡。 紅五軍軍委決定派黃公略率領教導隊,仍留在平江、瀏陽一帶鬥爭。主力相機南下,以便實現與井崗山紅四軍取得聯絡的任務。主力到達江西萬載後,有個副連長投敵叛變,將紅軍的行動計劃向白匪告密,駐在瀏陽的朱耀華師派兩個團向紅軍襲擊,紅軍傷亡一百多人,損失光洋兩千多塊,迫使紅五軍不能繼續南下。 黃漢湘終於在偵察員金玉田的指引下,找到紅五軍集結地。他的到來,使黃公略感到十分意外:舊軍官大多叛逃,黃漢湘為何自討苦吃?對共產黨、對共產主義沒有深刻信念的人,是吃不了這個苦,受不了這個罪的啊!平江暴動以來,他已掉了十多斤肉,難道公子哥兒黃漢湘能夠久呆? 「子鶴,你來做麼子?我們的處境你曉得吧?」黃公略一見黃漢湘,開門見山地問他。 「嘿嘿,千里投紅軍,難道不歡迎?」黃漢湘可以把嚴肅的問題搞得輕飄飄的。他們雖是叔侄相稱,但漢湘比公略還小,是個白面書生。小時候,為了掏雀窩,捉泥鰍,二人不知互相打罵過多少回,各人的品性,互相都了如指掌。 「子鶴,困難哪,想不到的艱難。三千多人,打了幾個硬仗,如今不到一個團的兵力。死的死,逃的選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冬衣剛剛在修水籌足,傷病員沒地方安置。唉,處處都是麻煩!」黃公略坦率地告訴黃漢湘這些情況,如果他真願意留下來,也好有點思想準備。 「嘿嘿,英雄造時世嘛!人生一世難得幾次冒險,一個職業軍人,最大樂趣就是冒險——失敗——成功,一將成名萬骨枯啊!」 「子鶴,你來助我一臂之力,我當然高興,不過,現在沒有什麼職務可以安排了。你自己權衡一下,不要後悔才好。」黃公略已經把話說清了,看看黃漢湘有什麼反應。 黃漢湘沉默了,抽著悶煙,在心底盤算著。過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地問:「你跟彭德懷是患難之交,他當了軍長,你怎麼還只混了個大隊長?不夠朋友啊!」這是他的心裡話,倒並不是離間彭、黃二人。「我以為你起碼要弄個副軍長哩!」 「紅五軍是個空架子,看以後如何發展了。如果仍然這樣東拼西殺,我這個大隊長也只好去當中隊長、小隊長了。」黃公略對於平暴一個多月來的處境不滿意,但又找不到解脫困境的鑰匙。 黃公略把漢湘的來意告訴了軍黨委,大家分析認為,他千里從軍的目的肯定不純。但是,在舊軍官紛紛叛逃的情況下,黃漢湘這個高級軍校畢業生主動到來,無疑對安定軍心有些好處。 「給他安排個什麼職務呢?」老滕問。 「由於李王華、雷振輝二人叛變,現在一、四大隊有空缺,黃石,你問問子鶴,願不願意帶兵?」 黃公略連連搖頭:「子鶴帶兵無方,首先他怕吃苦。自己不帶頭,在士兵和下級軍官中就沒有威信,搞不好的,他只能任個閒職。」 「那就跟隋風旋一樣,安個『高級參議』的頭銜,讓他們參謀參謀,出出主意,行不行?」彭德懷到底是會用人,他的建議大夥都覺得合適。黃公略也覺得這個頭銜黃漢湘能夠接受。果然,黃漢湘二話沒說,答應留下了。 不久,紅軍生存、發展的金鑰匙終於找到了。 一九二八年九月十七日,湖南省委特派員、五軍黨代表滕代遠召集了湘鄂贛邊區五縣及紅五軍聯席會議,決定紅五軍與地方遊擊隊合編成五個縱隊,彭德懷率三個縱隊去井岡山與朱德、毛澤東的紅四軍會師;黃公略在平瀏一帶發展根據地,瀏陽地方遊擊隊派張啟龍當了他的黨代表。主力紅軍與地方遊擊隊結合,改變了人生地不熟、紅軍無依無靠的困境。如今,人熟地也熟,好似魚兒跳進活水裡,黃公略以及紅五軍的肌體內,注進了新的活力與青春。 彭德懷臨別時,再三叮囑黃公略:「黃石,我們去井岡山,可能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局面,甚至給敵人打垮。你在平瀏一帶,要千方百計紮下根,可不能把老本蝕光,這塊地盤如果丟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黃公略知道這話的分量,信誓旦旦地說:「石穿、國中,你們放心,只要我黃公略在,平瀏就不會丟給敵人。你們可要小心啊!」說這話時,他真的動了感情,心裡突然一動,眼睛裡飽含熱淚。他跟彭德懷碰到一起就要爭爭吵吵,可是,一旦分別,就有說不出的難受,好似一對無話不講的親兄弟,平時為了一些家務事,也發生爭吵,甚至要舞拳頭,一旦要分手,心裡真不是滋味。 賀國中是個大大咧咧的「粗人」,他信心十足地說:「別難過,我們跟朱德、毛潤之接上了頭,隊伍發展了,再打回老家來。你等著吧,一年為期!」誰能想到,這句話成了賀國中與黃公略的永訣之言! 紅五軍分成兩部,一部上井岡山,一部留在平瀏,也實在是「逼上梁山」,從絕境中找出生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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