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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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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濤越哭越傷心,泣不成聲地說:「我爹要我買肉待客的一塊錢,叫他們騙走了,回去交不得帳,我爹要打屁股哇!」 「怎麼騙的?」警察要打破沙鍋向到底。 「賭骨牌,他們串通了贏我。」說著還從指縫裡偷看這些「黑烏鴉」。 「黑烏鴉」隊長把手一拍:「嘿,我還以為共黨在開會呢,原來是一群小賭鬼!」他又大聲對散在四周草地樹叢中的伢妹子說:「看你們,都比這伢子大,贏了他的錢,心裡好過嗎?」 「嘿,贏錢比搶錢好過得多!」有個嘴巴不饒人的妹子對他們皺皺鼻子擠擠眼說。 「走!」「黑烏鴉」隊長手一揮,幾個烏鴉扛著大槍,罵罵咧咧地跟他走了。 周濤坐起身來,破涕為笑:「哈哈,把『黑烏鴉』給唬住了。來,繼續開會。」 彭德懷的房東老趙家裡有個妹子,也是他們的成員,因此,都常到趙家來玩。漸漸地彭團長家裡也成了他們交換情況的場所。好幾次,南華安特委的秘密文件,就是讓周濤轉給彭德懷妻子小劉,再轉給彭德懷的。彭德懷起初有些疑惑,後來看見他們都是些十四、五歲的青少年,也就沒放在心中。 「他們怎麼會是共產黨,我不相信。」彭德懷執拗地說,背著手在屋裡兜圈子。 「不光你不信,安百一他們派人抓周濤的時候,看見出來開門的是一個長得只齊他們胸前的細伢子,還自稱就是周濤。『黑烏鴉』把他一推說:『去去去,開什麼玩笑。』他們嗵嗵嗵地上了樓,把周濤的哥哥從被窩裡拖起走了。周濤的父母要他快逃。周濤不肯。過後他哥哥被放出來,周濤被抓走了。 「聽說安百一原以為南華安共青團特委組織部長一定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提審時一見是個十三、四歲的細伢,竟哈哈大笑,一把將他摟在懷裡說。『我安縣長最喜歡細伢子,你只要把南華安共青團的名單交給我,沒你的事,馬上出去,該讀書就讀書,該玩就去玩。』周濤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說:『我是共青團組織部長,名單我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安百一露出一臉殺氣,命令打他一百下屁股……」小劉講到這兒惋惜地說:「真是個好伢子,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有生氣,歡歡喜喜的,這回他落到虎口裡,凶多吉少,我怕他會遭到小沈那樣的禍事,剛剛到團部找你,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彭德懷的火爆性子發作了:「安百一,這個劊子手欠了我們多少血債!這回,一定要把周濤營救出獄。」 小劉松了口氣又火上加油地說:「幾個『黑烏鴉』跑來威嚇我說:『下次你再跟他們夥在一起,就抄你團長太太的家!』你看他們多囂張!」 「嘭!」彭德懷把拳頭在桌面上一擂,茶杯都跳了起來。他憤怒地說:「安百一,他敢!我宰了他!」 小劉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說:「你輕點輕點,樓下就是街面。」 夜深更靜,中共党獨立五師支部,召開第一次正式黨員會議,賀國中在這次會上轉正。支部共有十名黨員。彭德懷雖然入黨不久,但他擔任團長職務,特委交通員王同志建議由他任党支書,黃公略任隨校分支書。大家沒有提出異議,順利通過。 王同志最後沉痛地說:「安百一逮捕了周濤,我們又少了一個好同志,總要設法營救他才好。」 這句話,象在油鍋裡放了一把鹽,會場氣氛一下子熱烈、激憤起來。彭德懷把小劉告訴他的情況重述了一遍,人們更加義憤填膺。一句話:要營救周濤。 李光說:「周濤這伢子我見過,聰敏伶俐,誰見了都喜歡。他很會演講,聽說去年在長沙讀中學時,每次演講都是他老師把他抱起來放在方桌上。他講演人人愛聽,講到國難當頭,他自己就泣不成聲了,聽眾也不住流淚。」李光請求說。「團長,你給我一排人,我去劫獄。」 剛剛轉為正式黨員的賀國中,火冒三丈地說:「狗東西安百一,我只要帶一個班的弟兄,就提他的腦殼來見團長。」 特委交通員王同志,也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農民,他一看士氣旺盛,便躍躍欲試地說:「彭團長,你要為我們做主啊!他們抓走了周濤,我們南華安特委的外圍組織就癱瘓了,再重新建立起來,起碼得花半年時間。我看還是幹吧!」 會上,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相當激烈。彭德懷本來就是一根爆竹,只要引子一燃,就會爆炸,看到大家同仇敵愾,頓時熱血沸騰,把衣袖一捋,從屁股後掏出一支手槍,往桌上一拍:「安百一,跟你算帳的時候到了。」 「團長,這回我去。」 「團長,不用你出面。」 「團長,我今晚拿安百一『七斤半』(腦殼)來見你。」 黃公略和黃純一坐在油燈光照不到的僻靜處,一口接一口地猛吸著白金龍香煙,吞雲吐霧。他們在黃埔入黨已有一年,參加青年軍人聯合會與黃埔軍校內的國民黨右派組織孫文主義學會,時常鬥爭,有了一些公開和秘密鬥爭的經驗。眼下,他倆坐在角落裡,不吭聲。 彭德懷拔出手槍,使會場情緒達到沸點。他眼睛發紅了:「安百一,欺人太甚,今天非教訓他不可。賀國中,你倒跟我合脾胃,不過,你初來乍到,還是先休息休息。李光!」 李光站起,兩腳一併:「團長,有!」 「你帶一個特務排,把安百一殺了,把監獄裡的犯人全給我放走。」彭德懷下達作戰命令。 「是,一定執行團長的命令。」李光領到了任務,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朝那些爭先恐後要求執行任務的同志掃了一眼。 彭德懷看看會議該收場了,便把炯炯的目光射向黃公略:「黃石,你也講幾句吧!」 黃公略丟掉煙頭,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一個普通黨員,今天參加黨支部成立大會,」又碰上周濤的事,跟同志們一樣心情激動,我也請求石穿給我一個任務,把南縣挨戶團都剿了。」 「呃,那可不行,你還要辦隨營學校呢。」彭德懷立即打斷他的話說:「我不是在長堤上跟你說過,關鍵在於『利用周磐辦隨校,謹慎爭取兩年時』嗎?」 「『爭取兩年』幹嗎?現今就跟他幹,我們這許多人,還對付不了一個縣衙門,一個挨戶團?那才解恨呢!」黃公略不急不慢地說,又換了一支「白金龍」,很有滋味地吸著。 彭德懷走上去,從他手裡搶過「白金龍」,狠狠地罵道:「黃石,我看你是瘋了,我是李逢,怎麼你也成了莽張飛?要慢慢來,不要用雞蛋去碰石頭。」 「你是李逵,我是莽張飛,賀國中是魯智深,還有林沖、趙子龍,今天就大砍大殺它一通,把積蓄的一點老本都蝕光算啦!」講到這兒,彭德懷和黨內其他同志,才聽出了黃公略的真意。彭德懷豁達地一笑說:「黃石,我以為你當真呢,原是說笑話呀,我們還是談正經的。」 黃石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什麼笑話?我是講的反話。直說吧,我不同意石穿這個搞法。」他盯了彭德懷一眼,彭德懷不服氣地把平頭搖一搖,輕輕地吐了一句:「怕死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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