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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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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檢查了一下,對神父搖了搖頭,神父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失常的神色,依然鎮定自若地緊握著侍者的手,在邊上安慰著侍者。醫生掏出嗎啡在侍者的身上紮了進去,如果軍醫檢查後不進行任何措施,只注射嗎啡,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精英等人都扭過頭轉身走開,如果說有什麼比一個人躺在那裡等待死亡更讓人傷感的,那就是看著一個人躺在那裡等待死亡而又無能為力的情景。 Redback剛過來就看見醫生的處理方法,她一臉驚慌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終身難忘,那是一種帶著已然絕望而又無助地尋求希望的眼神,她想要到我這裡尋找什麼?尋找謊言的安慰嗎?我伸出手,把她摟在懷裡,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擁抱女人,但帶給我的不是溫暖而是陰暗。 Redback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只是在我懷裡埋著頭跺了兩下腳便掙脫我的懷抱轉身走向侍者受傷的崗位,接替了那裡的修士繼續執勤,她的眼中什麼情緒也沒有,就像一個死人一樣,木然地在叢林中掃視著。 "刑天,侍者有話對你說!"神父語音微顫地喚我。 我扭頭一看,侍者一邊抽搐一邊眼巴巴地看著我,眼神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我來不及思索,趕快蹲下,趴在地上把臉貼在他的嘴前,希望聽到他想跟我說什麼,可是除了血水堵住氣管傳來的咳嗽聲,我什麼也聽不清。 "箭射穿了肺葉,他說不出話了!"醫生在邊上拍拍我,把我拉了起來,指了指侍者微抬的手,我這才發現,侍者掙扎著從脖子上拽下一條帶血的銀制十字架,遞給我。 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想讓我信教,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有點兒茫然地看著神父,神父沒有給我任何指點,只是扭過臉,從他顫抖的肩頭我知道他哭了。看著侍者滿懷希望的眼神和抽搐的雙手,我別無選擇地接下了十字架。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侍者的眼中爆出七彩的光芒,他竟然顫抖著用手在我手中的十字架上劃了個十字,然後從喉頭中斷斷續續地擠出了一句:"God with you(上帝與你同在)!" 第一次有戰友死亡,雖然不是狼群的同伴,可也是一個一起經過槍林彈雨的朋友,雖然他有點兒嘮叨,但絕對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信徒。我木然地看著侍者的屍體,他的手在我掌中慢慢地變冷,我不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因為這種感覺以前從沒有人告訴過我,也沒有先例,我只能暫且稱它為麻木。 "我知道你的行為、勞碌、忍耐,也知道你不能容忍惡人,你也曾試驗那自稱為使徒卻不是使徒的人,看出他們是假的來。你也能忍耐,曾為我的名勞苦,並不乏倦。但願真實的信德之光能將人從無知、罪惡的奴役中救出,引導人邁向那惟一名副其實的自由:就是遵循聖神的引導,生活在耶穌基督內的那份自由,在今世,在天國,和在面對面享見天主幸福的圓融中!我們在愛子裡得蒙救贖,罪過得以赦免。願主耶穌的恩惠,常與眾聖徒同在。阿門!"神父在一邊開始慢慢誦讀聖文為侍者祝禱。 侍者在誦讀聲中,眼望上天,面帶微笑,慢慢地停止了抽搐。 "聖靈接走了他聖潔的靈魂,天主將在天國中賜福與他,願他的美德常在我心!"神父在胸前劃著十字,然後對我們大家說道。 邊上的其他修女、牧師以及天主教徒都在胸前劃著十字,默默為侍者祝禱。只有我拿著帶血的十字架愣在那裡,看著神父。這個十字架怎麼辦?我又不是信徒,我保存不太合適吧? "你留著吧,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了。我們並不強迫你信教,就當是侍者留給你的紀念吧!"神父一邊說一邊為侍者做最後的整理工作。 我看了看手上的十字架,苦笑了一下,這算什麼?最後的遺囑嗎?就算當幸運符,它連上一任主人都保佑不了,又怎麼能帶給我好運呢?拎著這十字架,我慢慢地走到Redback身邊,把十字架遞給她,我怎麼看都覺得我保管這東西不合適。Redback看了我一眼並沒有接過去,而是指了指我的肚子,我低頭一看,衣服扣子都被侍者拽開了,肚子上的繃帶也被撕開了,泛白的傷口露了出來。我剛要用手去捂,Redback攔住了我,輕輕地揭掉了我肚子上的紗布,又重新給我上藥包紮了起來。她低著頭忙著,我僵著身體不敢動,她的頭頂在我的臉前,髮絲上的洗髮水的淡淡味道飄進我的鼻內,弄得我很癢癢。 她給我包紮好傷口後,接過十字架,慢慢地系在我胸前的士兵牌上,然後抬著頭看著我幽幽地說:"侍者是我在愛爾蘭的兒時夥伴,這個十字架是神父把我們從戰場上救下來的時候給我們的,當時有10個,現在我手裡有8個,我不想再要第9個了,你幫我保存起來吧,這也是侍者的心願!" 聽了她的故事,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沒辦法硬下心腸拒絕這個提議,只好點了點頭,然後扣好衣服,紮好皮帶。她看我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很高興地笑了,還摟住我給了我一個吻。雖然只是一個輕吻,但還是把我嚇了一跳,因為這是第一次被異性親吻,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完了。舔舔嘴唇,沒什麼不同的感覺,連回味的機會都沒有?想再來一個又說不出口。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人群中哄然響起一陣嘈雜聲,我扭頭一看,只見屠夫胳膊上插著根箭拖著一個人和刺客一起走進了人群中,然後一下子把那個人摔在地上,我和Redback馬上沖了過去。Redback上去就是一腳,正跺在那人臉上,攔都攔不住,神父剛想斥責她,卻看見她捏著那個人的臉從他嘴裡拔出一個小黑東西,我們一看原來是個小藥粒,外麵包著蠟層,估計是自殺用的,這東西一般只有間諜才有的,戰士是不要求自盡保密的,看來這傢伙明白落在我們手裡沒有好下場,想死得痛快點兒。 Redback又跳起來朝那傢伙嘴上踹了幾腳,踹得那個人腦袋咚咚響地撞在地上,直到把那傢伙的牙齒都踢了下來,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現在你服毒沒有藥,嚼舌沒有牙,吞槍沒子彈,你如果想死得痛快一點,最好合作一些。"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大家叫她赤背毒蛛,是夠毒的! 大家看這小子死不了,把他綁在樹上,然後開始清點人數,除了侍者死了以外,只有屠夫中箭,其他人都沒有受傷,因為敵人用的是弓箭沒有聲響,所以也沒發現敵人的蹤影。 "怎麼抓住他的?"我問邊上的刺客。 "這小子點兒背,正好在我待的樹下放箭,被我用刀紮傷了腿,不過還算有兩下子,跑了,我和屠夫沿著血跡追上去抓住了他,不過屠夫被紮了一下!"刺客聳聳肩,一臉他受傷和我沒關的表情。 我扭臉看了一眼屠夫,這小子大馬金刀似的坐在石頭上讓醫生給他起箭,醫生把箭尾斷掉後抓住另一端冒出來的箭頭,看了一眼邊上的惡魔,惡魔拿著紗布點了點頭,醫生一用力拔出了肉裡的箭體,惡魔在箭體拔出來的同時用紗布摁住了傷口射出的血水,醫生扔掉箭頭,拿出止血粉灑上,5秒內血就止住了。醫生拿出嗎啡要給屠夫注射,被屠夫拒絕了,從頭到尾屠夫都沒哼一聲,好像醫生是在給別人拔箭一樣,要不是他額頭上的汗水告訴大家這小子也知道痛,大家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人。 屠夫在治傷的過程中一直看著那個俘虜,等醫生包紮好胳膊後,他慢慢地踱到戰俘面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叫伊萬,不過大家都喜歡叫我屠夫……" 還沒等屠夫介紹完,那小子就瞪大了眼睛,雙腿亂蹬,在樹上亂蹭了起來,嘴裡支支吾吾地哼著。到底是人的名、樹的影,屠夫只是介紹一下自己的名字,就把那小子的尿都快嚇出來了。估計他知道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一般刑訊的軍人,而是一個惡名昭著的……我也不知應該怎麼形容了,只有用"屠夫"這個詞最合適了。 我扭過頭,看了一眼背後湊過來的修女和牧師,還有宛兒和中國軍人,我淡淡地說:"請大家回避一下,膽小的暈血的不要看。我們要辦點兒事!" "你們要幹什麼?要審問他嗎?《日內瓦公約》不許虐待戰俘的!"宛兒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袖子,在我邊上說道。她的話引來Redback的一陣白眼。 神父竟然也跟著修女和牧師離開了,這讓我很不解,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得,他怎麼帶隊執行任務呢?不過Redback倒是一臉悲憤地盯著俘虜沒有離開。李明和楊劍沒有離開,但拉了拉宛兒的手,想讓她回避一下,不願她看到血腥的場面,可是還沒等到宛兒離開,Redback已經先一步動手了。 她也沒打個招呼,跳起來一腳踩在那個人的小腿的迎面骨上,直接把他的小腿給踩折了,然後在斷節上慢慢地使勁碾上兩圈,抬起腳的時候,俘虜的小腿已經呈90度直角變形了。再看一眼受害者,一聲沒吭,直接暈了過去。 "啊!"邊上的宛兒大叫一聲,嚇了我一跳。扭頭一看她捂著眼睛,指著Redback叫道:"你太殘忍了!你把他的腿給打斷了,他殘廢了!"說完竟然哭了起來。 我們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了一眼楊劍,只有他一臉寵愛和讚賞地看著宛兒,仿佛在誇獎她的善良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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