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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我把東西交給誰?一直放在我這……你覺得合適嗎?"

  "交給我?你對我放心嗎?"

  零怔住,是的,不放心,誰會對這麼個突然跳出來又突然消失的傢伙放心?

  於是二十走了。

  於是零怔著。

  尋找一個答案,卻掉進一團疑惑,尋求一點卸掉責任後的輕鬆,卻被壓上更多重擔。

  60

  當零的手觸到自己家的大門時,雨開始下了。

  司機釘子在雨中忙著給車蓋上雨布。

  曹小囡的歡喜足以把零淹沒:"你回來啦!你可算回來啦!我還以為你有了你的腳踏車就拋棄了你的妹妹,去泡小姑娘了!"

  "沒人像你這樣,看得上一輛腳踏車。"零走進門,他像一個淹沒在歡樂水波裡的孤獨的秤砣。

  "你的腳踏車呢?"曹小囡跟在零的身後走進客廳。

  "腳踏車?"零顯然剛想起他的腳踏車。

  "放在外邊了是不是?啊呀,下雨了又下雨了。"

  零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什麼都離他很遠的樣子,似乎是軀殼回了家,靈魂還在鬼知道什麼地方晃蕩。

  客廳裡的光線很暗,曹小囡把剛關上的門又打開,不知道她在看雨還是看腳踏車,總之她被風雨吹得打了個寒噤,立刻又關上了。

  "幹什麼不開燈?淒風冷雨的。"

  "爸爸說費電,葫蘆叔就都關了。淒風冷雨嗎?"

  零立刻意識到淒風冷雨的是自己的心境,他老實不客氣地把所有燈都打開了。

  曹小囡這時候是個跟屁蟲:"哇!咱們家的花開了。葫蘆叔找了個新司機,爸爸說是個神經病司機,又開車又掃院子又種花,說那個人拿一份工錢還永遠不用休息的!就把咱們家的花種開花了!去看哪!"

  "這種天?"

  曹小囡毫不氣餒地開始列計劃:"明天一早,先看花,然後騎腳踏車……"

  "明天早上花都澆敗了……爸爸呢?"

  曹小囡指指曹順章的靜思室:"君子勿擾呢。"

  "葫蘆叔呢?"

  "不知道!"

  零企圖在沙發上安靜一下,想了想,又轉向自己的房間。

  曹小囡跟在後邊:"你的腳踏車是什麼樣子?"

  "兩個軲轆都在。"

  "你喜歡嗎?"

  "還行。"

  "不喜歡?"

  "喜歡。"

  "多喜歡?我們家司機說他會倒著騎腳踏車,你會嗎?"

  "不會。"

  "你會學嗎?"

  "不會。"

  "你會撒開雙手再倒著……"

  "小囡。"零有點忍無可忍。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知道你上班累了。你也大得都有點老了,要是有個情人的話,就該情人來安慰你。可是你沒有啊,可是家裡就這麼幾個人啊,所以呢,哎,我癢癢你兩下子吧,我一癢癢爸爸,爸爸心情就好。"

  零連苦笑的精神都沒有了,但他也不忍給曹小囡任何臉色,於是死樣活氣地由著曹小囡癢癢,並且落寞地靠在窗口。他打開了窗,風雨終於讓這種落寞有了點活氣,但是……也更加落寞。

  這讓曹小囡又有了花樣:"曹老大有望遠鏡!他老偷窺對面馬家!現在我們來看一下能不能看到院子裡的花!"曹老大的東西擱哪了她恐怕比曹老大還熟,立馬就翻出一個單筒望遠鏡。

  零被擠到了窗口一側,曹小囡開始在漆黑的院子裡搜索。搖曳的樹枝,被摧得貼地的花草,雨水在外邊空落的街道上被吹得時東時西地澆著。

  "我看不到。你試試!"

  零試圖拒絕差點沒把眼窩捅出坑來的鏡筒,當發現那無可拒絕時,他先看了一下曹小囡要他看的那團漆黑,他多少內行點,把鏡筒朝向街道上的燈光調整焦距,一個人貼著對面的人行道走進他望遠鏡裡的視野,零拿開望遠鏡調整,然後又用一種過於迅速的速度去對準那個人影。那個人貼著對面走著,對面馬家門上有一塊門牌,那個人正把門牌翻轉過來。零瞪著,是阿手。他沒有關窗,但是猛然拉上了窗簾。曹小囡很不滿意地打算至少關了窗再拉上窗簾,零一把把她拉開。

  "你……"她沒說下去,無疑是被零嚇著了。

  零的目光沒有焦點,剛才的風雨把他澆濕,他像一個溺水三天剛撈出來的溺水鬼。

  "這個就沒意思了。你跟老大小時候老裝鬼嚇我,你們裝出的鬼又不怎麼樣……"

  "別說話。"零再從窗簾的縫隙裡看出去,人影已經不見了。零用上了望遠鏡,對面馬家的門牌無疑是翻轉的。

  61

  雨中的街頭,一輛黃包車玩兒命似的飛奔。

  像在逃避,像在被追殺。

  一輛汽車從前邊拐口狂駛出來,車上的軍統在尋找著什麼,但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

  "慢一點!"黃包車上的阿手他低了頭。車夫立刻放慢了腳步,甚至看上去有點悠閒,企圖用這種方式蒙混過去。

  而劫謀的青年隊是嗅覺最靈敏的一群獵犬,汽車追到黃包車後面。

  "阿手,保護先生。"說完,車夫開始狂奔,這等於明挑。

  汽車加速。

  阿手在一處弄堂口跳下。

  車夫被一槍擊斃。

  阿手在雨夜中狂奔,雨水讓迷魂陣般的弄堂更加混亂,也讓阿手的逃亡一片混亂。阿手狂奔,盡可能多轉幾個彎,將一切喧囂扔在身後。但是無論如何他扔不掉他的心事。

  幾個小時前,阿手被摘去蒙在頭上的頭套。耳根裡流出的血早已乾涸,但他仍被捆綁著。

  一名軍統青年隊員把阿手夾坐在中間,手上玩著兩張小紙片:"我們現在放了你。放了你,最好就跟修遠分道揚鑣,否則……我想中統現在也沒什麼興趣給你收屍。"

  阿手沉默得幾近安詳。

  青年隊員手上依然玩兒著那兩張紙片,有意讓阿手看到又不讓他看清:"更不會給他們收屍。給他看嗎?"

  青年隊長點點頭:"看吧。他想看。"

  於是阿手看著那兩張紙片,兩張照片,一個尋常不過的婦女,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男孩,笑著。

  "想要嗎?我知道你連他們的照片都不敢留,你心裡記著的是他們四年前的樣子,這照片可是昨天才照的,新鮮,如果拍完照就殺了他們,屍體也還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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