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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曹小囡終於大笑。

  "小囡別笑。笑什麼笑?"

  "你們倆真是,說話都一樣。"

  "我們倆?……男朋友?未婚夫?"零立刻捕捉到什麼,離家太久的哥哥對妹妹的這方面尤其敏感。

  曹小囡敲他的頭:"不好了,曹家老二傷到頭了。是搶在你我前邊出生的老大呀!"

  零神情一變,掃一眼那張空空的桌子,悻悻地說:"曹老大現在一個數要頂一萬塊錢了吧?"

  "不知道。曹老二失蹤十三年剛剛歸來,曹老大才落跑五年,看樣子好像要向老二看齊。"

  "五年?不在家?沒帶他的算盤?"零說,分不清是訝然還是記恨。

  "當然要帶啊!你還不知道曹老大,天天早出晚歸,回來就坐那桌子後算帳,劈裡啪啦,吧嗒吧嗒。"曹小囡模仿她的大哥打算盤。

  零靜靜看著曹小囡看似快樂的孤寂。

  "有一天曹老大不算帳了,曹老大說……"曹小囡學著大哥蒼涼的語氣,讓那成了一個玩笑,"快打仗了,中國人辛苦,日子要難過,生意會難做。然後他就呼地一下,飛到東南亞去了。"

  "呼地一下?"零近乎憤怒。

  曹小囡有點遺憾地道:"我沒坐過飛機啦。"

  "我是說老大。他就扔了你和爸爸在家?五年?!"零啞然了一下,因為想起自己,自己是大於十三年。

  "爸爸很高興,因為聽說大哥越做越大。嗯嗯,誰讓他是曹老大呢。爸爸說,"她又開始模仿曹順章,"這個老大是真正童叟無欺的曹家正品,賺什麼都好,只是不要給我賺個菲律賓兒媳回來。二哥,這是不是說咱們是曹家的次品啊?"

  "我是你不是。我是曹家的敗類,永遠不愛聽算盤珠子響。"零有點悵然。

  曹小囡忽然去開了門,用一種與其極不相稱的警惕往外嗅著:"不好了,爸爸又找到我藏雪茄的地方了!你說他老糊塗,東西藏哪都能找出來!醫生說他一天最多抽一支的!你回來就好了,以後樓上你盯著,樓下就我盯著了!"她在語無倫次和快步中出去。

  零看著這空空的房間,聽著曹小囡在樓下的嗔叫和曹順章的支吾聲。這就是自己的家,幸福摻和了茫然,歉疚牽扯了悔疚,這裡讓他覺得安寧,但一切都讓他覺得對不起也不配享有這種安寧。

  客廳裡,曹順章坐在沙發上,對著那條雪茄的灰生著悶氣。

  零進來,艱難而茫然挪動著。這棟房子對他全然是陌生的,這種陌生不僅是指感覺上,他連這裡的格式和陳設也搞不清楚。

  曹順章拿眼角瞟著零,惟恐兒子不知道他很冷淡。

  零吃力地向父親欠了欠身子,以找個話題:"爸,咱家又裝過了?"

  曹順章說話時都不抬眼:"都裝過兩次啦。這地方風水好,裝一裝風水更好。現在曹家是大戶人家,上等人啦。"

  這個話題讓零沒話題,零背了身在屋裡尋覓,並且繼續被父親拿眼角斜著。

  "你這些年在哪裡高就呢?"

  零又轉了身:"做點小本經營,糊口。"

  "什麼小本經營能混出那麼身傷來呢?"

  "路上被強盜劫了。"

  "你有什麼值得強盜劫的呢?就算綁你的票我也不會拿一百塊來贖你。"

  支吾不過去,零也沒指望能支吾過去,他只能身子欠得更低一些,讓本來就迫切的需要顯得更迫切一點:"爸,咱家廁所在哪?"

  曹順章向某個門一指,然後背轉了身子,像個上等人一樣充分對這種粗俗表示了不屑。

  零過去,拉開門,愕然地看著自己家的廚房,切了一半的菜放在砧板上,曹小囡正登了高把從曹順章手上搶下的雪茄往某個更隱秘處藏。

  "小囡?"

  "噓!"

  零帶上門愕然看著曹順章。

  曹順章正背了身子吃吃地笑得像個老王八一樣。

  零只好苦笑,在十三年前他已經習慣父親的這種促狹了:"爸,小囡的大名您起的什麼?她都這麼大了,總不能再叫小囡了吧?"

  曹順章不笑了,正色,現在要換他來支吾了:"她說小囡挺好的。"

  零迅速明白過來,現在換他憤怒了:"您還沒給她起好名字?!"

  曹順章長歎,他的痛苦因為做作和誇張都像小丑似的:"以前忙,沒工夫起。現在不忙了,起了一百多個,她都不認了。"他為自己辯護,"她說小囡挺好,這樣了。"

  "那您覺得合適嗎?像她這麼大,都嫁人了!"

  曹順章捂住腰眼:"哎喲,腰痛。"

  "不一直痛的左腰嗎?"

  曹順章下意識換了個位置,然後發現不對,他剛才捂得就是左腰。老子和兒子永遠是在互騙。

  零悻悻地看著,並且知道在這個老無賴跟前一切永無結果:"小囡的病好了?"

  "你妹妹有病嗎?老曹家有病的就一個。"沒問到心虛的事情,曹順章精神了起來,他斜著零,哼哼道。

  零苦笑:"嗯嗯,血小板太少不是病。就是她這個已經少到連傷口都不能有的地步了,治好了嗎?"

  "不是病又怎麼治?你那身血倒是不錯,能換給你妹妹?"

  "那她在廚房拿菜刀切菜?"

  "她要給你做飯。"

  沉默。

  曹家的兩個男人第一次思維同步,零沖向廚房,曹順章也沖向廚房。老爺子從零身邊跑過時順便扒拉了一下兒子以為助力。一口氣就能吹倒的零摔倒,後腦撞在家具上,在天旋地轉中看著曹順章在廚房門口做出一副小心輕放的誇張造型,吹著氣,鼓著唇,老騙子德行:"小囡,放下……刀子放下,慢慢的……乖。"

  零暈了過去。

  53

  上海永遠在下雨或者要下雨,烏雲又在天邊彙集。

  阿手和他的貨郎手下匆匆地走在一條幽深的弄堂裡。七繞八拐之後,在一處宅院前停下。四下張望之後,閃身進去。

  光線陰暗的屋裡,除了門口站著的兩名中統,縱深裡還坐著一個人,看不清他的臉。

  阿手和貨郎一進門,便有兩名中統過來搜身。阿手愣了一下,沉默地忍耐著這意料之外的程序,他甚至自己把槍遞到人手上,然後看著黑暗裡的那個人。阿手終於認出那人:"駢拇,好端端的搞這套幹嗎?無趾呢?"

  駢拇的聲音平板得沒有感情:"無趾死了,被湖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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