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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被你氣死的!"

  "不是的。我離開家前媽媽就死了,好想她。"

  "我也快死啦!"曹順章看起來不知道是在憤怒還是在欷?#91;,他只是對著兒子的耳朵咆哮。

  零看著那個耳前晃動的模糊影子:"爸,氣色真好。"

  "被你氣的!"

  零試圖掙動起來,結果是摔下沙發,暈厥。曹順章試圖扳動兒子的軀體,然後、忽然、終於開始一場像樣的哭泣:"怎麼辦哪?葫蘆?……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曹葫蘆一直在發愣,此時忽然被他家老爺的眼淚弄到清醒,想起這家總算還有一個靠得住的,他朝樓上跑去:"三小姐!三小姐!三小姐你哥回來啦!是二哥!你二哥回來啦!"

  昏迷中的零在一種似乎蒙著紗線和霧氣的光線裡看到自己被人抬起,放下,上樓,轉彎,拐角。恍惚中仿佛聽到二十在說:你沒有完成任務。

  妹妹曹小囡緊緊擁抱著零,眼淚滴上了他的臉龐:"二哥!我想死你了!"

  曹順章跳腳的身影擠開了曹小囡的影子:"小畜生!"

  醫生那張陌生的臉從零的視線裡出現又閃開,扳著他的眼皮:"他得了瘧疾。"

  曹順章在咆哮:"瘧……瘧疾?丟人哪!現眼哪!"

  "爸爸!"曹小囡在嗔怪。她親吻了零一下,像她從小做的那樣。"二哥,我就回來。你等著。"她跑了出去。

  曹小囡從屋裡跑了出來,用人去盡的院子空無一人,她奔向大門,在她寂靜的一生中,今天是個太大的變故,她急到只在睡衣外披了件紗質的衣服。曹小囡在家門口張望了一下,跑向鄰院的葉爾孤白家。

  零閉上了眼睛,他本不想再看到那些雜亂無章的真實的、虛無的畫面,卻又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另外一種模糊的畫面。

  一個人正在低頭面對如海的表格、價目單的,他在書寫,計算,打算盤。

  "哥。"年輕的零看著那個人,年輕到他要過個一兩年才會去刺殺劫謀。

  "嗯?"零的大哥曹烈雲沒有抬頭,他仍在計算。

  "我們換個名字好嗎?"

  "為什麼?"曹烈雲停止了計算,看著攤滿桌子的表格,發出一聲苦笑,但仍然沒有抬頭。

  "我討厭我的名字,曹若雲,模棱兩可說有又說沒有。我喜歡你的名字,曹烈雲,燒著跑著,火燒的雲彩。爸爸給你起名字的時候肯定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零憤慨。

  曹烈雲又開始忙於計算:"爸爸現在是什麼樣子?"

  "庸俗,粗鄙,麻木,勢利,沒有良知。"

  曹烈雲再次地苦笑,搖了搖一直低著的頭。

  "你們都只會忙著掙錢,小妹都這麼大了,還是只有小名。"零看著旁邊四歲的曹小囡。家人沒有時間去關心她,只能給她穿最好的衣服買最好的娃娃,讓她也像個粉裝玉砌的娃娃。

  曹烈雲忙於計算:"小囡很好聽啊,是不是,小囡?"

  曹小囡甜絲絲地說:"小囡好聽。"

  "我要你的名字,他像革命者的名字。"玩笑對零沒有用,剛明白世事不平的他繃得像一張要射下太陽的強弓。

  "我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去……"曹烈雲停頓了一下,"你害我算錯一個數,這一個數是一百塊錢。"

  零帶著曹小囡和他剛得到的名字出去。

  昏迷中的零不安地搖了搖頭,剛擺脫掉一個模糊的畫面,他又看到了另一個模糊的畫面。

  還是那個屋子,零再次進來,他已經成長到很快就會去刺殺劫謀的年紀。曹烈雲和上次一樣,在計算,沒有抬頭。

  "還你你的名字。我要走了。"

  "為什麼?"曹烈雲依然在計算。

  "你現在和爸爸一樣了。待在這,我怕有一天像你一樣。"

  "去哪呢?"曹烈雲停止了計算,然後再重新開始計算。

  "不知道。不過我會用我自己的名字做大事,是大事,不是模棱兩可的事。"零站著,期待哥哥能看自己一眼。

  曹烈雲搖了搖頭:"你害我算錯了一個數,這個數是一千塊錢。"

  零在失望中轉身,在失望中開門,他也打算在失望中離開。

  曹小囡站在門外,從小女孩成長為一個更大一點的小女孩,穿著更華麗的衣服,拿著更好的娃娃,她讓零看娃娃眨眼:"哥哥你看,爸爸買的。"

  "哥哥不看。哥哥要走了,再也不回來。"零蹲下來似乎在關心著妹妹,目光轉過肩頭看曹烈雲,他很希望曹烈雲哪怕抬頭看他一眼。

  曹烈雲在算帳。

  "小囡一起走。"

  "等你長大。"失望到極點的零在壓抑著憤怒,他那時年輕得還沒學會苦笑。

  "已經長大了。"

  零站起來,又彎下腰,接受妹妹的一個親吻。零說話,但話仍是說給哥哥聽的:"我去的地方,你永遠不要去。"

  零昏迷著,模糊的畫面接踵而來。

  爆炸。血泊和屍骸。零沖向劫謀的車。

  零在西北的荒原上,用自己的胳臂承受黑衣隊擲過來的刀鋒。

  零和湖藍糾纏著,將槍口頂在湖藍身上開槍。

  零瘋狂地用車門撞擊著劫謀保鏢的頭:"我不想這麼做,不要這麼做,這不是我要做的事情。我在做什麼?……我不得不這麼做。"

  零昏迷著,從一個回憶掉入另一個回憶,似乎陷入了無盡的模糊的畫面中。當他回到現實時,現實也像是夢境。零在慘白耀眼的光線中醒來,他躺的床就在畫面裡的屋裡,他痛恨的賬桌就在他的床邊,只是桌上沒有那些他更痛恨的賬本,沒有曹烈雲存在的痕跡,只有眼前的輸液架、輸液瓶,醫生已經離開,只有曹順章在門口和曹葫蘆叨叨。

  "我老覺得忘了件大事?……醫生?"

  "老爺,小姐把醫生請來了,醫生剛走。"

  "吃藥?"

  "小姐喂過藥了,治病藥營養藥都喂了。"

  "吃飯?"

  "小姐正給二少爺熬湯呢,小姐借了鄰居猶太佬的用人,小姐把什麼都忙完了。"

  "還是缺東西。啊呀,雪茄我忘滅了!十塊錢呢!……不是這事……"

  "早燒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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