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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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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要的是什麼。" "卅四的命。" 湖藍愣了一下,並不是驚訝,而是審慎,他想了想:"我想試試你們日本茶。" 冰室會意,做了個恭請的手勢,他並沒等湖藍,而徑直去了那鋪裡的桌邊。 純銀把自己的槍遞過來,湖藍在下車前將那支槍塞進自己口袋裡。 為了表示沒有敵意,湖藍的人和冰室的人都站在鋪面外淋著雨。 鋪面裡,湖藍和冰室相對坐在桌邊。 冰室在調著熱水,他的茶道還在第一道工序。 "茶,我沒興趣了。我下車,因為有筆賬要跟你算。"湖藍開始不耐煩,他恐怕沒想過這個茶會喝得如此麻煩,而且他也不懂得喝茶。 "襲擊您車隊的賬?" "是。明白人,你也就不用玩這些罎罎罐罐了。我事先給你們遞過話,我流一滴血,你們準備躺十個人。" "我們不想躺十個人,您死了一個司機,作為歉意,來見您之前我已經釋放了貴方潛入我軍刺探情報的銅黃。培養一個專業特工比培養飛行員更加費力,你們應該很高興看到他活著出來。" 湖藍愣了一下,是的,這是個好消息,但湖藍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好消息:"不止一個司機。" "是的,我們還幾乎殺死了卅四,您總不可能為了一個共產黨特工向我們復仇。" "如果我高興,為什麼不可能?" "尊敬的劫先生會不高興,他一命換一命的規則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並不是為了狹隘的復仇。現在,我想跟你談的是卅四剩下的半條命。" "半條命值多少?又一個銅黃?" "五個。" 湖藍驚了一下,在一個永遠是孤獨和潛入的世界裡,五個是驚人的數目:"至今為止,我們被你們抓到的稱得上特工的人,好像也就是五個。" "是的,全部。加上一條路。" "什麼路?" "貴方向江浙一帶運送器材人員的水路被我軍切斷了,我會運作軍部撤回這條路上的全部監視哨,把它還給你們。" "五個特工和一條路,好像是你們今年一年的全部成就。" "是的。" "換半條必死無疑的命?為什麼?" "我們無法再從你們手上拿走他,任何襲擊都會導致我們雙方的全面開戰。您非常清楚我們在上海有多少人,如果不動用軍隊,即使是靛青也可以鏟平我們。" "我問你的是這個嗎?" "明白,您想知道卅四的那半條命怎麼會值這麼多?因為我們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要做什麼?" "像您看到的一樣。" 湖藍安靜地看著對方,他從來也沒相信過他看到的東西,儘管在受它感染。 "如果他真的將貴方、中統和共產黨聯合一體,上海就顯得太小了,我們的組織再無容身之地。" 湖藍仍然安靜地看著、看著,一絲冷笑慢慢浮上嘴角,那絲笑容包含了他先前一直掩飾的全部東西:憤怒、悲傷、同情,卅四至今為止影響到他的一切。湖藍開始大笑,這種大笑才是掩飾:"你要為不存在的東西付出價錢嗎?如果在地下王國這三方能聯合一體,你可以讓咱們腳底下這個地球換個方向轉! "是的。我付錢。" 湖藍不再笑了,他看著冰室。對,如果是買賣,冰室屬那種一定會付錢的人,因為他事先已經算計過一萬遍。問題是這是否算一樁買賣,湖藍說不太清,說不太清的湖藍索性不說,他推開身後的椅子,起身,離開。 冰室看著湖藍上車離開,他就像他的姓氏一樣,一間冰冷的、空蕩蕩的、全無特點的房間,整個的談話中他沒有一絲屬他自己的表情。 湖藍帶著沾染了一身的雨絲回到飯店,也帶著全部的煩憂。大堂經理向他鞠躬。湖藍視若無睹地走過,用他的瘸腿把跟在身後的一幫手下都扔得很遠。湖藍徑直走向卅四的房間,他終於懂了點起碼的禮貌,就是說推一個病人的房門時他儘量輕手輕腳,這種輕巧又似乎是猶豫和謹慎,因為在觸到卅四房門時,他又放手,走向自己的房間。 報務員悄沒聲地站在身後,以致湖藍有些慍怒地瞪他。 "先生來電,湖藍。" 湖藍立刻從報務員的表情上領會到那是一封將改變目前走勢的電文,他走向走廊的一塊僻靜處,報務員跟上。 報務員低聲地念:"先生電文。殺了卅四,我們全力對付修遠。" 湖藍怔了一下,並不是詫異,他對這樣一個指令可以說是早有預感。劫謀終於對卅四的頑強失去了耐心。湖藍突然閃過一絲回憶:就在這走廊上,就在今天早上,卅四給他一個難吃的飯團。卅四還說:"很多人很快會對我還活著失去耐心,連你的先生都會失去耐心。" 湖藍低著頭。在這個世界裡決定總在低頭和抬頭間做出,懊悔和情感是勒死一切後再說的東西。 "派個人去見冰室。"湖藍終於做出決定,"告訴他,可以交易。" 報務員無聲地去了。 湖藍看著身上的雨靜靜滴在地板上。耳邊仿佛響起卅四的哭喊:我們本來可以讓日寇的血染紅大地,我們倒在用中國人的血塗抹天空! 卅四神志模糊地靠在椅子上,血似乎已經止住了,也許更像是流幹了。 門輕輕地推開,湖藍輕輕地進來,關上門,在門邊站了一會兒,下意識地又看了看那塊英文銘牌。他走向卅四,靜靜地看著。平靜的鼻息,卅四確是睡著了。湖藍拿出一瓶通常是為他預備的止痛藥,放在旁邊的幾上。他轉身去倒水,這也許是軍統在除了公開場合時為卅四倒的第一杯水。 "謝謝,孩子。" 湖藍驚了一下,把水倒在了自己手上,他不在乎這點痛苦,只是甩了甩手:"沒睡著就不要裝死!" "謝謝你的藥,可是已經不痛了。" 湖藍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他背著身愣了兩秒,然後轉身將茶杯蹾在幾上,似乎重重的一蹾,但並沒讓杯裡的水灑出。 "明天,我又要一個人出去。希望不要又是偷偷地跑掉,我實在跑不動了。" 湖藍煩亂地說:"去吧去吧。" 卅四欣慰地笑了:"就是說我還可以活到明天?" 湖藍並非真正惱怒地瞪了卅四一眼,又被套走一個小秘密,但到了明天這個秘密又算得了什麼。他拉開緊閉的窗簾,看著窗外的雨絲。 "謝謝。一直想打開,可就是沒有力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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