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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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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四的神情有些慘淡:"孩子,我還能活多久?馬上就死?還是……" "我見過人就剩半截,卻還喘了一個整夜。你問了我一個沒譜的問題,還能活多久看你自己。" "是的,看我自己。" "不過會活得很難受,腸子爛掉,毒血腐蝕骨頭,這麼個難受,我會說,死了真的比較好。" "不能死。"卅四像在說夢話,"老人家,比較惜命。" "想我救你嗎?最近的醫院離這只有六十裡,鬼子的醫院。"湖藍沒有表情,卻看起來像在笑,"值得用這種子彈來殺的人,他們一定更想要活的。" "別逗我了,如果他們想要活的,你寧可再掉一條腿也會把我變成屍體……不,不能停下來,孩子你不知道,我們都是射出去的箭,都停不下來。" "你這支斷箭是要去射誰呢?" "保證不是射你,也不是射你敬愛的劫先生。" 湖藍絕不信任地哼了一聲。原本以為看著卅四的痛苦也許能讓自己愉悅,但這種愉悅卻維持不下去,湖藍扭頭看著窗外。 "很多人覺得我是個多餘的老頭,我死了,很多人會覺得高興。還有的人就會想,哈,你也有今天。" 湖藍看著窗外:"說誰呢?" "不一定是說你。"卅四苦笑,那種苦笑都讓他痛得顫動,"孩子,有藥嗎?" "什麼藥治得好你?" "不是治病的藥,止痛的藥。你的腿那樣,止痛藥應該是帶了的吧?你打算讓我一直痛到上海嗎?" 湖藍掉頭看著他,看了很長一會兒:"你受傷後看起來倒不是那麼討厭了。" "是啊。現在我們都一樣痛苦了。" 湖藍在猶豫:"啊呀,忘帶止痛藥了。"他踢了一腳司機座,"我們帶止痛藥了嗎?" 純銀回答:"沒帶。什麼藥都沒帶。" 湖藍沖卅四攤了攤手:"真是不小心。" "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卅四說。 湖藍咧了咧嘴,終於決定裝聾子,他看著窗外,他不給卅四藥,但也讓卅四那邊成了他目光的禁地。 "你的圍脖可以借我嗎?" "你的事還真多。好吧,這個可以。"湖藍解下圍脖交給卅四。 卅四企圖用那東西束緊傷口,多少起個止血的作用,可他用不上力:"能否……幫把手?" "可以。"湖藍面無表情地幫卅四束緊,他力氣很大,卅四痛得幾欲暈去,但湖藍沒見出絲毫手軟,"血倒流得不多,可是裡邊在爛。" 卅四整理著那圍脖,直到發現圍巾裡編織的鋼絲,卅四苦笑:"年輕人殺人用的東西,居然拿來救老頭子的性命。" "苟延殘喘而已。" "希望能挨到我要去的地方。" "我要睡了。"湖藍說著就睡,他閉上了眼睛,他看起來真的睡了。 卅四輕輕地吸了口長氣,看著窗外,他的痛苦沒有一秒鐘不在燃燒。 湖藍的車猛地停下,湖藍下車,然後去了卅四所坐的那邊:"要方便嗎?" 卅四昏沉地看著他,痛苦已經讓他以汗洗面,他搖了搖頭。湖藍聳了聳肩,然後自己到路邊方便。 純銀跟過來:"湖藍。" 湖藍隨著純銀的目光轉頭,看到卅四正費力地推開了車門,從車裡出來,手扶過的地方是一個殷紅的手印。 卅四艱難地挪到路邊,扶著路邊的樹氣喘吁吁,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路那邊的曠野、山巒和田地,熾熱夾雜著哀傷。 湖藍回到自己的車邊,伸手打開了後備箱,他看著車廂裡的內容,武器、衣服、藥品……整整一箱的藥品,又看了看卅四,他在猶豫。他最終還是關上了後備箱。 純銀如影隨形地跟在湖藍後邊。 "給先生發報,卅四遭日本人襲擊,重傷無治。我不打算給他治療,因為這樣至少可以防止他耍弄詭計。我會在今晚到達上海,希望他能撐到那個時候。" "是。"純銀應道。同時,他的手從口袋裡伸出來,拿著一瓶強效止痛藥:"湖藍,你該吃藥了。" "不吃……勝之不武。"湖藍猶豫了一下,然後轉向路邊的卅四,卅四扶著樹在那裡站著,一動不動。湖藍看了一會兒說:"走啦!你打算死在這裡嗎?" 卅四緩慢地回身,蒼涼的苦笑:"不,不。得趕快動身……得趕快趕到上海。" 車隊再度疾馳。 前方陰晦的天空下終於出現了那片龐大的建築群,什麼都看不清,在南方的霧氣中它只是烏濛濛的一片。 湖藍看了看身邊的卅四。卅四閉了眼,垂頭坐著,腹部包紮的圍巾沒有多少血漬,但他看起來像是停止了呼吸。"老傢伙,你還活著嗎?"沒有動靜。湖藍終於伸了手去探卅四的鼻息。 卅四突然說話:"上海。它是你的家鄉吧?" 湖藍憤怒地拿開了他的手:"不要裝神弄鬼!" "只是養神。養好神,誰知道上海還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 "不會有了,我們在上海的實力足以掌控任何事情。" "這陣子諸多的血洗、火並,似乎不好說掌控。" "是對不自量力者的懲罰,洗牌。" "是野心膨脹,孩子。掌控不光是控制別人,也包括自控。" 湖藍又想發作,但看一眼卅四的慘狀,火氣反倒沒了:"我何必跟一個說話就要進棺材的人鬥嘴。" 卅四苦笑:"你是又長大了些,我就不知道我會不會有棺材。" 湖藍沉吟了一會兒:"棺材倒會有的。" 卅四居然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謝謝,賺了。有棺材就好了,這行當有棺材就很不錯了。" 湖藍納悶地看著他:"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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