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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零在盡力地讓自己站直,好迎接這一下必死無疑的撞擊。

  湖藍幾乎與零擦身而過,零完全淹沒在馬蹄馳騁帶出的煙塵裡,整條煙塵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馳去,煙塵裡發出湖藍韃靼一樣的怪叫。那是個信號,果綠和另外三名手下從零身邊包抄而過,四條煙塵向那一條煙塵會合,遠去。

  零看著他們馳去的方向,陽光耀眼,什麼都看不清楚,然後倒下,這次他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湖藍在斷壑邊勒馬,陰鬱地看著大地的裂口:"他們一直提著腦袋想要出關。現在他為什麼要回延安?"湖藍不相信自己錯了,他一直相信零是他們最強勁的對手。

  "你不是誤判,你是在感情用事。你從來不願意攻擊弱者,你總是在弱者面前繳械,你同情他們。"果綠說,"他屁都沒有,他只是想激怒你,好讓你陷進一場蠢英雄對莽好漢的單獨較力。他做到了,你看看你現在。依我看,我們只要派一個人,一槍,後腦進去,前邊出來,連照面都不要打。我們四個去西安。"

  "去你媽的西安!"湖藍瞪了果綠一眼,然後勒馬狂奔。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黃土之上,零不知不覺地被烈日暴曬著,半張臉的血早已結痂,蒼蠅在上邊飛舞。他像個災難後的倖存者,早已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個回家的欲望。

  一頭狼正在掘著黃土裡一具牲畜的白骨,但那上邊沒有它可以用來充饑解渴的東西。狼抬了頭,用一種看食物、或者說看見生機的眼光看著闖入它視線的零。

  零嘴上綻開了笑容,僵硬得像是用印戳給憑空打上去的。此時此刻,零只有一個念頭:死,也要死得離卅四盡可能遠點兒。

  黃土在搖晃,世界在搖晃,零眼中的世界似乎要在烈日和熱氣中蒸發。

  那條狼已經跟上了零,它像零一樣走得蹣跚搖晃。它在零身後的不遠處露出一嘴森森的牙齒。

  黃土在搖晃,世界在搖晃。

  黃土和烈日之間,零仿佛看到那個滾動著的癟塌塌的皮球,聽到孩子們的喧囂笑駡。

  零加快了步子,接近於跌沖,他已經完全是一個追隨幻境的人。

  那條畜生在驚嚇中斜刺裡逃開。

  一直盯著零的湖藍喜怒交集:"他逃了!他媽的終於知道怕了!"

  果綠用他一貫冰冷的聲音說:"他不是逃。怕是看見了海市蜃樓一類的什麼玩意兒吧。"

  湖藍策馬。軍統們策馬。一匹馬跑到零的身邊,一鞭揮下。

  零摔倒,接著又爬起來繼續往延安的方向走,動作像個瞎子。

  馬蹄聲響,湖藍沖過來,馬槍柄揮在零的背上。

  零摔倒,暈厥,這回再也沒爬起來。

  五匹馬在簇集,二十只馬蹄在不安地踐踏。

  湖藍陰鬱不安地看看遠處,他並沒把槍收回套,那頭狼也在遠處看著這裡。湖藍開槍,那頭畜生一頭翻倒。

  "你又救了他。本來這畜生就能把他解決了。"果綠說,"現在怎麼辦?"

  湖藍收槍回套:"有一次我們要找共黨的電臺,把一個共黨放掉了一半血之後扔在現場,憑著他醒來後的舉動,我們找到了。人就剩本能時瞞不住人。"

  一個軍統跳下馬,拔出小刀。

  "現在放一半血,他直接見他的馬克思了……給他點水,一口就好。"

  軍統收起刀而拿起了水袋。

  果綠皺著眉看軍統給零灌水,又看了看湖藍。

  湖藍頭也沒回:"看什麼看?"

  "你掛著馬槍和盒子炮,可我疑心你身上會不會還有一支勃朗寧。"

  "你疑心我是三號?"湖藍幾近荒謬地笑了笑。

  "是啊。荒謬得我在心裡都藏不住,都說出來了。"

  "我討厭你。像你這樣的黨派死忠有時比內奸還要壞事。"湖藍夾馬離開,他的手下怏怏地跟在後邊。

  這樣懸殊的對峙讓他們都有些沒精打采。

  暮色漸臨。

  零躺在荒原上,紋絲不動。湖藍放下了望遠鏡,有些難耐的焦躁。

  馬匹拴在半山腰上,幾個人都隱藏在峰頂的土丘之後,他們正在觀望零的動靜。他們已經跟零耗了整整一天。

  "你把党國大業搞成了你和他之間的意氣較量。"果綠開始抱怨。

  湖藍在隱忍:"你要死不死地叨什麼勁?"

  "提醒你是我的職責之一。真正的目標也許已經離開西安前往上海,我們卻在這裡無所作為。"

  湖藍看著那三名手下,他們也露出一種猶疑的神情,這尤其讓湖藍心煩:"他就是真正的目標!"

  "證據。"

  "我的直覺。"湖藍這樣說對幾個已經開始懷疑的人是沒有效力的。

  "說你直覺以外的東西。"

  "我決定這裡所有的事情。"湖藍把他的刀遞給一名手下,"如果他再多說一句,你殺了他。"

  "這違背了劫先生派我來西北的初衷。"

  那柄刀湊近了果綠的喉嚨,拿刀的人有些猶豫地看著湖藍。湖藍毫不猶豫地看著果綠。果綠不再說話。

  "目標動了。"一名軍統報告。

  湖藍拿起了望遠鏡。

  望遠鏡裡的零在蠕動。

  爬起來對零來說是一件極艱難的事情,當他終於是一個站起來而不是趴著的人時,荒野的天空上已經見了幾顆星辰。

  零神情渙散地看著初升的星辰。

  湖藍有些沮喪地放下望遠鏡,但他的手下仍在看著,並且報告:"目標開始行動……還是往前走。如果在他腳下劃一條直線,那頭一定是延安……他沒有轉向的意思,連看周圍也沒有……他停下了……哦,只是看了看天上……我想他在辨方向。"

  "誰要你報告的。我看得見。"

  果綠一直在面無表情地沉默。

  "你怎麼不說話了?"湖藍問。

  "我想留下這條命向劫先生彙報你的劣行。"果綠答。

  一名軍統報告:"明黃來了。"

  果綠拿過望遠鏡,看著那名從三不管趕來的軍統,他在荒原上搜索著湖藍們的蹤跡。湖藍向手下點頭,那名軍統從潛伏的山峰上站起來,舉槍示意,明黃開始向這邊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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