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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孫子先跑了出來,孫女被兒媳婦堵在門檻裡穿鞋。卅四全心全意地打量著那兩個孩子,臉上就如同開了花。孫子已經能跑能跳能流利地說話,孫女走路都還有些蹣跚,無一例外地被兒媳打扮得像全無品味的小地主崽子。

  卅四在孫子還沒看見他的時候開始舞蹈,難看得像一隻老狗在轉著圈找他的禿尾巴。

  卅四在唱歌:"我有一雙小小手,小手像個小蝌蚪。我和爺爺握握手,只能握他手指頭……"

  孫子驚喜地發現院裡多了個不算陌生的陌生人,不遺餘力地沖過來:"爺爺!"

  卅四抱著孫子,似乎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補償,他親了一下孫子的臉,但看著站在門邊的兒媳婦的神情就不敢再來第二下。他把糖龍塞到了孫子手裡,立刻引起了歡呼。

  "爺爺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給你帶回來的!"他把手塞到孫子手裡,這是他們從前玩過的遊戲,孫子一手拿著他的糖龍,一手盡力地握著卅四的手。

  "好厲害,都能握爺爺的三個手指頭了。"

  小孫女跑了過來:"要要要要要要。"

  孫子很內行地說:"要就要叫爺爺。"

  "耶耶!"小孫女話說得還不清楚,可卅四幸福得已快要爆炸,不僅把他的鳳凰塞到孫女手裡,還小心地幫她握住。他終於敢去掃一眼兒媳,兒媳的臉色很可怕。

  "孫女好漂亮。孫女就像她媽媽一樣水靈。"卅四看了眼兒媳絕不水靈反而浮腫的臉龐拍著馬屁,"孫女小名叫什麼?"

  兒媳僵死的表情強動了動:"啾啾。"

  卅四樂了:"小雞叫?好名字。"

  兒子正扣著上班服裝的扣子從屋裡出來:"她媽取的。"

  "難怪了,也只有小曼起得出這樣好聽的名字。"

  兒媳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勉強可稱為笑容的肌肉行為:"爹,洗洗該吃早飯了。"她立刻又嚷嚷起來,"就往嘴裡塞!"

  卅四忙從孫子嘴裡搶下那個惹禍的糖龍,一邊還要提防著有樣學樣的孫女:"我看著,看著。啾啾乖,不往嘴裡放,這個不能吃,要生病的。"

  孫子說:"甜的!是糖!"

  "有細菌!"卅四說。

  兒媳的冷臉讓他甚是狼狽:"你們等著。爺爺有好東西。"卅四連忙想著自己還有什麼能吸引孩子注意力的東西,忙跑回自己的屋去了,屋裡立刻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音。

  兒媳立刻把兩個糖活搶了下來,遞給丈夫。

  卅四拿著一本陳舊的《山海經》出來,他寄希望於上邊的圖畫和故事。他剛好看見兒子把糖活扔進了裝垃圾的簸箕,並且用垃圾蓋住,以防小孩子再翻了出來。卅四站在房門口,一瞬間有些茫然。

  兒子回頭看見他,一時也有些赧然:"爹,我去上班。你跟啾啾他們吃飯。"

  卅四茫然地說:"我去……我去要欠薪。"

  "不那麼急。"

  "我去要欠薪。"他茫然地往外走,又茫然地想起衣裳不整,得回屋穿衣服。

  卅四在幾秒鐘之間就顯得蒼老了。

  湖藍坐在西北大飯店的門外,往門階上一盤,大馬金刀地坐著。他像是在監視鎮上過路的每一個人,但又更像在賦閑。

  零挑著一擔水桶去井裡打水,成為他的注目點。

  果綠來回跑著,一會兒一封西安組來電,全都是有關卅四的一舉一動。內容之詳盡讓人咋舌。包括卅四的路程、神色、上下樓次數、接觸的人數和姓名……甚至卅四的兒子去廁所和給科長沏茶等等,事無巨細,滴水不漏。

  湖藍在擦汗。

  果綠面無表情:"最後……目標終於要到了錢。"

  "要到了什麼?"

  "錢。"果綠翻了足足兩頁找到結尾,"他在延安任督導期間,教育部欠他十五個月薪水,共計……"

  "繞了一百多個圈子就是在要錢?"

  果綠精確了一下數字:"是上下樓十九次,和六十九人次交談。"

  "西安組為什麼一開始不說是要錢?"

  "是我們要求西安組隨時發送的,而且他們也說,有亂人耳目之嫌……"

  "他們就是寄生在龐大機構裡的酒囊飯袋,飽食終日早忘了自己是做什麼的!那個死老頭就是在消耗我們的精力!那個要飯的也是!直到現在我們還不能搞清目標!"湖藍把電文搶過來,團成一團摔回了果綠臉上。

  果綠木然地站直。

  湖藍現在很暴躁,他轉頭看著,零正挑了一擔水從鎮口蹣跚地過來。

  果綠提醒他:"老魁,請你三思而後動。"

  湖藍壓抑著他的怒氣,轉身,打算回他的西北大飯店,報務員又拿著一份電文過來:"老魁,電文。"

  "我是郵差嗎?"湖藍惱怒。

  "是總部電文。您要查的卅四屬￿絕密,需要先生親自核准。但一號的資料已經詳實。"

  湖藍拿過電文,看了一眼,他的心情看上去忽然好很多了。果綠按照常例去接那份電文,但湖藍這回沒扔也沒交給他,他居然疊好了電文放進自己口袋。湖藍回身,看著挑著一擔水正要進阿手店的零,然後看了一眼果綠道:"我知道他是什麼了,殺了他,他沒有價值。"

  果綠錯愕了一秒鐘,然後徑直走過街道,他一邊走一邊拔出他的槍,單手打開了保險。果綠走到門邊一腳踢在零的膝彎。零摔倒,水潑了一地,他扶住了門框,呈一個跪倒的姿勢。果綠揪住零的頭髮,想用槍口頂住零的後腦。零掙扎著想要回頭,果綠一槍柄砸在他的後腦上。零腦袋裡轟的一下,就像是被人頂著腦門開了一槍,他並不確定身後的襲擊者是不是已經開槍。視野裡一片紅色,零仍在昏沉中掙扎,他抓到了一隻手,死死咬住。果綠一腳暴起將零踢倒,腳踏上了零的腰,槍口對準零的頭,扣下了扳機。

  "停!"湖藍突然叫道。

  果綠已經停不下來,他只能是將槍口稍偏了一下,那發子彈貼著零的耳朵打進了土裡。果綠仍然用一隻腳踏著零,回頭。

  湖藍笑嘻嘻地過來,他從早上開始的無名火忽然無影無蹤了。他看著果綠腳下踏著的零說:"我這手下說你很會發脾氣,這年頭還會發脾氣的人不大多見,所以我想看個稀奇。你沒事吧?"

  零從果綠的腳下掙扎出來,頭破了,淌著血,臉上蹭的盡是黃土,太近的槍擊讓他耳鳴。

  湖藍聳聳肩:"沒事了。回去吧,回去。"

  零猶豫了一下,拿起那擔水桶,他沒躲回阿手店,他回去打第二擔水。

  湖藍很有興趣地看著他的背影:"這人有意思,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你看你差點沒把他腦花都打出來,可他還去打水。"

  果綠陰著臉:"是。"

  湖藍回頭看看:"怎麼啦?"

  果綠說:"其實你也很有目的,你一直是在三思而後動。"

  "當然。我又不是娘們兒,沒那麼些下床氣。"

  "你疑心我是三號。"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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