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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我不確定。畢竟從上海事發,跟密碼有關的共黨我們已經殺了五個,每一個都把自己的性命當成了棋子。"

  湖藍愣了一會兒,往樓上走:"我正在等一號的資料,二號的消息,還有……三號的露頭。現在,我在等那傢伙露出他知道的事情。"

  那傢伙是指隆慶正雄,隆慶在湖藍上樓時最後慘叫了一次,這次的聲音已經很低沉了。

  湖藍站住,看著他的手下給隆慶注射藥物,一個軍統在附耳聽隆慶說著什麼。用藥的停止了注射,摸了摸隆慶的脈搏:"死了。"另一名軍統抬頭看著湖藍:"他說……卅四。"

  湖藍看著果綠,果綠和他一樣臉上帶著疑惑。

  果綠:"我沒有這個人的資料。"

  湖藍:"去問總部。我已經第二次聽到卅四的名字。"

  19

  夜幕下的西安,空寂無人的街道。卅四手上仍拿著一龍一鳳兩隻糖活,那是他拿自己的禮帽和墨鏡換來的。

  軍統的黑色轎車遠遠跟隨著。

  卅四在一座幽靜的小院前站住,打門:"我回來啦!"

  等待,漫長的等待,卅四在等待中又打了一次門。門總算拖拖拉拉地開了。一個一臉疲倦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內,那是卅四的兒子,一個早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性情的市民。

  "爹,怎麼才到?"

  卅四興高采烈,把了兒子的肩看著:"有什麼辦法,延安又不通火車,你爹我一路蹭車回來,急得差點沒給你認出幾個乾爺爺來!"

  兒子轉身,順便也就把卅四的手擺脫了:"你小聲點。都睡了。"

  卅四連忙作勢躡手躡腳進門,以討兒子的放心。

  兒子只是死樣活氣地看他一眼,將門上了閂。

  軍統在遠遠的巷角觀望。

  小院裡,一個已經開始發福的婦人在正房門前看著,那是卅四的兒媳,她和卅四的兒子一樣穿著睡覺的衣服,一樣厭倦鬆散,全無希望。她就在門檻裡看著,連出來多迎一步都不肯。

  兒子領著卅四進院,直到走了一截才想起來:"爹,你行李呢?"他只是對行李本身感興趣,並非覺得該幫父親拿點重物。

  "沒有。"

  "行李都沒有?你還回延安?"

  "不回了。哦,有行李,這個。"卅四獻寶地讓兒子看看手上的糖活。

  "六十多的人了,你還盡搞些沒正經的東西。"

  卅四連忙憨笑,對他來說這樣的家人遠比三不管的全鎮特工更難應付:"我去看看我的孫兒孫女。"

  兒媳往門前多走了一步,說了自卅四進門後的第一句話:"睡了。"

  "我就把這個放他們床頭。"

  "他們拿起什麼都往嘴裡塞的。"

  卅四得意地炫耀:"糖做的,能吃。"

  "就是說啊。你這一路上灰土揚塵的,到處都是病。"兒媳說。

  "是啊。"卅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兒子說:"爹先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卅四茫然了一下,走向廂房,那裡有他的房間。

  "爹我跟你說,家裡沒地方,你那屋我放東西了。你知道,小人占地方。"

  卅四喃喃:"好啊,好,小人是要有動得開的地方。"

  "床褥倒還在。"

  "那就好,那就好。"沮喪時做出興奮樣是很累的,他有些疲倦地走開。

  進屋後,卅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房間,充斥著各種陳舊粗笨的破舊家什,曾經的書香氣已經蕩然無存。他把那兩個糖活放在一個擦碰不到的地方,開始清出一條能上床的通道。往窗外看去,兒子和兒媳的影子映在窗戶紙上,嘀咕地說著什麼。卅四歎了口氣,儘量輕聲地做他的體力活。最後一張笨桌子要了他的老命,他搬不動。

  腳步聲碎響,兒子進來幫了他把手,卅四終於能坐在咫尺天涯的床頭。被褥陳舊而單薄,卅四喘著氣:"沒事沒事。你陪小人去。"

  兒子麻木地問:"爹吃了沒?"

  卅四猶豫地看了兒子一眼,回答這樣一個簡單問題他需要凝聚一下勇氣:"沒呢。"

  "火都熄了。爐膛都填了。等明早吧。"

  "明早就明早,我也不餓。"

  "爹,媽留下的那筆錢在哪?"

  卅四看了兒子一眼:"什麼錢?"

  兒子多少有點畏縮:"媽死前留的,三百大洋……我得在局裡買個缺,小職員沒指望。你知道,世道不好,肥缺都貴。"

  卅四看上去有些抱歉:"這個事……咱們回頭再說好不好?"

  "回頭說回頭說。你在延安也沒掙什麼錢?"

  "掙了。部裡欠我的薪,我明天就去催催。"

  "那能有多少,又都是紙幣。"

  "有點是點。兒子啊,這幾年你過得……"

  "我先去睡了。媽那筆錢你再好好想想。"兒子並沒給他反應時間,轉身就走了。

  卅四啞然,呆呆地坐在淩亂擁擠的房間裡。

  20

  湖藍的晨練完畢,他在飯店門前勒馬,跳下,身上流著汗水,頭上冒著熱氣。

  果綠早拿著一份電文在那等著:"老魁,西安來電。二號真回了西安老家,從昨晚進家門,至今再未出現過。"

  湖藍看了看電文,塞還給果綠,他顯得有些疑惑:"他媽的,是他們的組織被拔掉,他們的人被殺了,他們的延安現在就是瞎子。怎麼他們倒好像都不著急,急的成了我們?一號還在睡嗎?"

  "是的。"

  "想睡死嗎?今天我不想陪他們耗這僵局。"他飛快地拔槍,開槍,對著零所住房間的窗戶。子彈穿過窗戶,斜射在牆壁,被打落的大塊灰土落在零的身上。零霍然坐起,他被這樣叫醒了。

  當兒子的房間裡傳出第一聲孩子的聲音,卅四便睜開了眼。他光著腳在廂房的門口諦聽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趕緊地回床邊穿上了鞋,披上了衣服,拿好了他的兩個糖活,出去。

  卅四笑眯眯地在門前的臺階上坐下,等待,好像他天天都坐在這臺階上等待孫子孫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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