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零號特工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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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訊者:"這樣他怕是撐不過明天。" 湖藍:"哪怕撐不過今晚,在他死前我要知道他來幹嗎?我不喜歡別人知道我不知道的東西。" 果綠把諸事交代完畢,站在窗前看著對面黑漆漆的阿手店,裡邊閃動著暗淡的光線。 阿手店的二樓上,零端著油燈,站在遠離窗戶的位置。在他的視線裡對面的店子燈影幢幢,一樓窗前的果綠,二樓窗前的湖藍看起來如同夜色下褪淡的鬼影。 "舉高點,老爺。" 零把燈舉高,以便阿手往被打得蜂窩般的牆上補泥子。軍統和中統的一場大戰讓這店子更殘破了。 阿手放下了補牆的工具,去拼湊一張被打散了架的桌子。零將油燈放在旁邊,拿起錘子幫阿手把拼湊起來的部分一點點釘上。 "謝謝老爺。" "別再叫我老爺了,求求你。那些讓你活不下去的人才是老爺。" 阿手愣著,一直等到零釘完了他才開始哭泣,是那種鄉下人似的抽噎的哭:"他們架打完了,這店也完了。修店要很多錢,這幾年就算白乾了。" 零拍拍阿手的背:"阿手阿手,你姓什麼?叫什麼?" "古月胡。爹生我下來看看我的手,說就是個幹髒活的手,人不會記你名字,就叫阿手,阿手好記。" "胡阿手,別哭了。" "爹跟我一直在攢錢,攢到我四十的時候就能買個女人。" 零苦笑:"買?" "有得買就不錯了。百子坡有個寡婦,麻臉,可還能生養。這地方女人金貴。買來生個娃,有娃就有後,我跟爹死了就有人上墳了……現在店砸了,又要延幾年了。正經的閨女買不起,寡婦也要被人買走了。我今年三十九了。" 零忽然發現其實阿手很清秀,他實在不該是這樣像家畜般活著的人。零輕輕地說:"阿手,人不該這樣活的。" "這地方就這個過法。" "去延安吧。你這樣的人在那裡能好好過日子,你手腳勤快,能幹又肯幹,會有女人看上你,幫你生娃幫你暖被窩,不是用買的,她真喜歡你。你會有新的房子,自己的地,在地裡跑著自己的娃。你活著時看著他就高興,不是為了死後有人上墳。" "那不是過得像老爺一樣嗎?" "是過得像個人樣。" "你在延安有房子和地?自己女人自己的娃?" "我……沒有。"零苦笑。 "你沒有你就說我會有?我不信你說的。我鄉下人,不懂啥道理。就知道一個事:老爺都是吃肉的,我們是羊,羊吃草的。你也是吃肉的。" "如果你想說老爺吃你們的肉,那我是吃草的。" "你殺人,殺完人沒事,你來第一天我想你活不過天亮,可好多人死了你還沒死。能在三不管活下來的都是這種人,這種人都是吃肉的。" 零笑得苦澀非常,他看看自己,想要離開。 "你去哪?你要跑了我跟爹就都要給你賠命了。" "我覺得我很髒。想去洗個澡,你要看著嗎?" 阿手看他半天才搖了搖頭。 零下樓,挑水,傾進後院裡的木盆。零用手試了試水溫,給冰得打了個哆嗦,然後脫衣。零先掬了水拍在身上,每一下都叫他哆嗦得幾欲鬼叫。零咬了咬牙把自己放進水盆裡,一瞬間他幾乎跳了起來,他蜷進水裡,盆和著他的身子一起顫抖,在地上硌出響聲。零用一個胎盤裡的姿勢蜷縮在冰寒透骨的水中,望著天上的月色。月色很清澈,冰到骨頭痛的水讓他的肌體緊張,卻讓他的精神多少天沒有過的放鬆。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牙關裡的咯咯聲把好好一首五言肢解成了支離破碎的字眼,零苦中作樂的聲音在月色下聽起來像是嗚咽。 阿手剛從樓上下來,店門轟然倒下。 一群軍統一聲不發地沖了進來,敏捷而寂靜,迅速占了阿手店裡所有的空間。 果綠這才邁進門來,扶起摔倒的阿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塵:"寶店有三個人。那一位呢?" 阿手木木地看後院的門,果綠也聽見了那個咬牙切齒的歌風詠月之聲。他伸出兩隻手指到嘴邊噓了一聲以示不要出聲:"回頭再去拜訪。現在先說咱們的事,鄉里鄉親的,把你店裡搞得一團糟過意不去,我特意帶了人來給你修修。" 阿手扁了扁嘴,一副未哭先懼的表情:"老爺我求你了……" "這裡沒有老爺。你求我什麼?" "你們都說一樣的話。" "還有誰說這樣的話?"果綠揶揄地瞧了瞧後院,"那傢伙想把三不管也刷成紅色嗎?" 他輕輕推開了阿手,那是個信號,分佈在各處的軍統開始動作,他們自然不會好心到幫阿手修理——他們在搜查,縝密無聲,輕拿輕放。 果綠和幾個手下走向後院,他們的步子像猿般輕捷。 零仍抱著膝蜷在水盆裡,半個頭也浸在水裡,他正在洗自己早成了草窩的頭髮。零忽然怔住,他聽見身後細碎的腳步聲。當他眼角的餘光掃見身後出現的不是一個,而是一排時,便完全放棄抵抗的打算了,他將整個頭浸在水裡。 "來看看你。住得還好?"果綠開口。 零將頭從水裡拔出,看見他們,露出錯愕之極的神情。 "別演得太過。我們都不相信你會在乎光屁股。" 零仍然像李文鼎那樣茫然地看著他。 "不夠意思。怎麼說現在你的吃住都在記我的賬。" "我不知道……你幹嗎這麼做?" "三不管現在是我們的地盤,你是客人哪,千辛萬苦地到了這裡,九死一生地想要出去。要好好招待,對招待你這樣的人我們一向很用心的。"果綠湊到一個讓零無法遮掩自己的距離,陰惻惻地打量著零的裸體,"辛苦了。同志。" "共產黨他們才叫同志。" "那你的同行背後叫你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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