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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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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先生讓你聽從我的命令。"湖藍說,"他跑不掉,這裡沒人跑得掉,就算能耗過這片能跑死馬的不毛之地,他也逃不過劫先生經營十數年的地下王國,沒人逃得掉。" 湖藍又開始檢查另一具日本人的屍體:"這個是槍傷。" "這個是俯臥在窗前,看似被外邊的流彈一槍命中。" "什麼流彈能這麼准?一流就流上了大頸椎,他准是一秒鐘內就斷氣了,不管當時想幹什麼都被截斷了。" "是。如果開槍的不是中統,就是說我們人中有內奸。" "兩不管從來不是個安靜的地方。"湖藍並沒因此憂鬱,而是亢奮,"我喜歡。" 零從破洞的窗戶紙裡看著鎮口在屍體前做著驗屍官的湖藍,他很清楚最後的一切將落到他的頭上,一切將由他來承擔。 零疲倦地倦在鋪上,想起卅四說過的話:"你可能對上的最可怕的對手——代號湖藍。他年輕得讓你吃驚。他是軍統放置在西北的頭號人物、劫謀的頭號愛將。我們中情部的同志都把他當成神經質、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可真正貼近他的內線告訴我,他擅長的不光是殺人,更擅長不殺人來達到目的。他是個不拘一格的一流特工,又很有治理的才能和快刀斬亂麻的鐵腕。他是劫謀在還未成勢時收養的孤兒,也是劫謀費盡心力培養的唯一一個。他幾乎秉承了劫謀的所有素質。我從沒見過他,但我收到的情報讓我覺得,劫謀在他這個年齡時遠不如他可怕。情報裡說劫謀一直希望把湖藍培養成像他一樣無情無欲的人,如果那樣的話,幾年後我們要對付的是兩個劫謀。一個已經夠我們受了。" 零覺得自己根本不是湖藍的對手,也不是要和他對壘,他要做的,只是跑到湖藍眼前讓他幹掉自己,只不過盡可能晚一點,盡可能多吸引他一點注意力。零閉上眼,嘴裡用一種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嘀咕:"卅四,要讓我們死得有點價值啊。" 然後他立刻像是真的睡著了,因為聽見掀門簾的聲音。 阿手進來,看他睡著了便躡手躡腳的。零決定繼續裝睡,阿手打量著了一會兒,開始叫他。零睜開了眼,茫然地看著。 "吃飯了。"阿手說。 "我沒錢。" "昨天晚上的老爺來過,他說你吃住,記他的賬。" "昨天晚上的老爺?" "就是付了幾塊銀元,把店裡打得亂七八糟的老爺。" 零大悟,那是果綠。 "但是你不能走,你走,他燒店。"阿手說。 零因為這話而茫然、苦澀。 "老爺吃飯了。" "我不是老爺。這裡沒有老爺。"零苦悶地邊說邊出去。 18 暮色中的三不管。 一輛卡車停在營門外,門並不寬,車屁股堵住了整個大門。 湖藍站在不遠處看著,並不搭理從車上跳下等待他命令的軍統。他轉身對著鎮子喊:"糧食來啦!乖乖兒的!我會讓你們日子好過點的!"他走過街道時,鎮民閃避不迭。湖藍身上有著淨街太歲的氣質。但他走過之後,鎮民從龜縮的家裡出來,希冀地看著那輛車。誰也斷不了對生存的渴望。 湖藍回他的西北大飯店。 果綠迎上,仍是那種透骨寒的表情,他像是永遠在看著湖藍的一舉一動:"明天真要分了所有糧食?" "恩威並重四字大有講究,拿槍頂人腦門時也要讓人覺得還能活下去,讓他感激你沒開槍,還給了衣食。人身上有開關,動這個成了反叛,調那個便成了奴才。如果我們能讓三不管的人過得比延安還好,三不管就永遠是我們的。" "這是劫先生說的話,先生是沒錯的。" 湖藍聽得出那弦外之音:"那我錯在哪裡?"湖藍說完了便走開,也不等回答。他在巡視,很短的時間,中統曾經的酒肉窟已經被改造成軍統在紅白交界地的情報重鎮,電臺在收發,信息在整理,窗口放了對荒原的監視哨。湖藍終於在二樓的窗口前站住,看著對面的阿手店。 果綠跟過來站在他身後,他知道湖藍厭惡,但仍說出自己該說的話:"先生來也會把糧食分下去,可那是手段,不是同情。你同情了,你錯了。" "我不會同情這些下九流的賤民。" "這話不實,對敵你是活閻羅,對沒有還手之力的人你可有點好過了頭。" 湖藍瞟他一眼:"少他媽廢話。" "不是廢話。先生一向希望你心如止水,可這趟出來你已經屢屢違反了。" "你是來協助我還是監督我?" "監督也是協助。" 被冒犯的湖藍極具攻擊性地瞪著果綠:"對先生以下的人我都可以就地處決,不問理由。" 果綠仍是無動於衷的表情:"你不會公私不分,我也是公事公辦,你不會這麼做。" 湖藍終於轉開了頭:"你很討厭。一副報效党國的臭臉,其實誰心裡都在轉著自己的念頭。我從不去喊那些,這世上我要對得起的人只有先生一個。" "先生對你不止這點期許。" "滾開。"湖藍喊,"好好盯著一號,我會很願意看到你出錯,然後公私分明地處決你的。" "誰是一號?" "三個目標,一號在對面,名叫李文鼎,似乎是砧上肉,可東西最可能在他身上,我們就不好動他。二號馬逸林已經出關,我相信他的張揚只是煙霧。" "還有三號?" "三號是從窗外一槍幹掉日本鬼子的人,他用勃朗寧,射擊位置應該就是這棟樓,當時我們和鯤鵬的人在這裡混戰。" 果綠沒說話,掏出自己的槍,他用的就是勃朗寧。 湖藍搖搖頭:"這槍好帶,軍統中統老共都用,從這上面查不出什麼來。先生現在想要的是那東西不是人,你想辦法把一號從頭到腳查一次。" "是。" "去吧。我要一個人待會兒。" 果綠默然走開,走下樓梯時,聽到隆慶正雄的慘叫,從逮到手後軍統便沒斷過對他的刑訊。果綠站住,一個刑訊者從他身邊匆匆跑上樓梯,他的手上帶著血。 果綠開始挑選要隨他辦事的人,軍統的風格一向是各司其職:"綠組的,過來這邊。"他和過來的幾個人在昏暗的樓梯口低聲交代著,聽不到什麼,反倒是樓上湖藍和刑訊者的聲音傳得非常清晰。 刑訊者:"老魁,隆慶正雄又死過去了。" 湖藍:"治好他,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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