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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好了,好了,簽字,吃早飯。這兄弟的本事剛才大家都見識過了,相信另兩位的也不差,所以不要猶豫了,快點。"姚營長很是開心地說。

  眾人飛快地簽字,然後邊吃飯邊聽我吹噓著殺鬼子的各種子彈穿透腦袋的場面,都是吃驚不已,驚叫連連,當然我們三人的吃相也讓他們大開眼界。

  吃完早飯,我們就告辭了,本來我想坐那三輪摩托回家的,可是他娘的油箱底被穿了個洞,沒有油了,也不知道剛才子彈打中油箱後為什麼沒爆炸,只好走著回去見小軍哥。

  第三十五章 淞滬會戰之一個雞蛋(一)

  由於阿超和小鬼頭都沒有什麼子彈和給養了,我們為了不和鬼子的某些小分隊相撞,只能走山路。

  還好這地圖詳細,只要順著方向爬就成。

  走的時候我還特意到躺在大街上的三個指揮官旁,取下了他們的軍銜,娘的!有個還是個少佐(相當於少校級別)。小鬼頭立即就記錄下了這個人的編號和軍銜級別,回去後我就等著升官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的我就是這樣。

  自家的三人沒什麼損失,都能安安全全地回到小軍哥那兒,我們都高興得很,看什麼都順眼,聽什麼都開心。雖然我們依舊很小心地儘量不弄出聲音快步趕路,但是我們的心裡就跟吃了蜜糖一樣地舒心,而且有種打到大獵物後,趾高氣揚地回家見親人,聽取親人表揚的急切感,至少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峰少。你看那!"正當我們都開心地、小心地、快速地穿梭于山林之時,阿超突然拉著我指著山路下的兩個人影對我說。

  我們三人都反應很快地趴在地上或者躲在旁邊的樹後,順手就把背在身後的毛八槍回旋到右手上,然後通過瞄準器仔細地觀察山路兩邊。

  幾分鐘後,我悄悄地從樹上下來,爬到正趴在地上的阿超和小鬼頭身邊,小聲地說:"奇怪啊!阿超,怎麼就只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呢?周圍我觀察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啊?"

  阿超也點點頭表示他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就是有點奇怪。

  "你倆在這等著,我去問問。"好奇心能把人活活地折磨死,我就是忍不住了,說完不等阿超有反應就跑了出去。阿超和小鬼頭急忙用毛八槍在周圍搜索。

  眼前的老婦人穿得很樸素,一身的青布衣洗得有點灰白了,但是很精神,頭髮向後打著一個大鬏,用一個米湯色的小玉鏨子從中穿過,臉色有點白,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只是我怎麼老覺得她的眼神中,透露著濃濃的哀傷與急切,拉著那個六歲多的小女孩看著我下來。

  看著我走近後,那個老婦人先向我鞠了一躬,然後用一口濃重的上海話問我(對不起,我不會上海話,所以只能用普通話代替,見諒):"這位小哥從哪來的?"

  我先是嚇了一跳,按我們那兒的風俗,老人給小的鞠躬是恨極了對方,咒對方早死的意思,所以我稍稍地移了一下方位。

  "我剛從前線寶山下來,現在到後方去補給一下。老奶奶有什麼事嗎?"我一聽這麼重的上海話就知道准是中國人,日本鬼子一輩子也說不了這麼純的上海話,加上我從小沒有見過奶奶,這老人的形象和我想像中的奶奶很相似,給我的感覺很親切。

  "小哥知道兩個長得大大的個子,眉毛很黑,有個臉上還有一條這麼長的刀疤的漢子麼?他倆穿得好像也和你一樣,也是要到前線去打鬼子的。小哥見過嗎?"老人很急切地就向我打聽。

  我仔細想了又想,肯定地搖搖頭。

  失望的神色在老人的眼睛裡一閃而過,老人現在給我的感覺是好像瞬間老了十歲一樣,讓我這個從小沒見到過奶奶的人很是心痛。

  急忙問:"老奶奶,你怎麼了?"

  老奶奶慢慢地坐到地上,看著上海市(當時叫上海特別市)的方向就是不說話,眼睛裡的哀傷、絕望與痛心,都一一表露出來,讓我更著急和堵心了。

  "小哥,你走吧,好好地活著比什麼都重要。"老奶奶看了老半天後才收回目光,悲哀地看著我說。

  "老奶奶,你說吧,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我看了看那小女孩的裝扮,突然發現她和老奶奶手上都掛著一條細小的白絲,我知道這一般是失去親人才掛的,而且還是有那種天大的冤仇才會收在左手衣袖裡。

  老奶奶看看我,搖搖頭,倒是旁邊那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小聲說道:"日本鬼子用飛機炸死了我爸爸和媽媽,我長大了要打日本鬼子。"說完她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了我一下,又有點害怕似的往老奶奶身後擠了擠。

  我看著老奶奶。她的目光帶著畏懼感看了我一下才點點頭,然後我發現淚水已經開始在她的眼眶中打轉了。老奶奶一低頭,淚水終於掉落在地上,好大好大的兩滴淚珠。

  原來老奶奶家就住在這不遠的半山坡上,有一兒一女加上媳婦和這小女孩,一家人靠種點水果為生,雖然窮了點,但是日子過得也很舒心。可日本人懷疑這個地方是我軍的轉接站,就派了幾架飛機前來轟炸,住在半山坡上的幾戶人家自然就成了醒目的目標,所以……

  老奶奶邊擦淚水邊哽咽著說完,然後又苦笑著說:"我家那閨女在上海市內當記者,沒有回家,所以沒有——哎!這都是命啊!"

  老人說到這眼淚又飛快地流了出來,說真的,我聽到被炸還沒太氣憤,但是我看到一個老奶奶對自己邊流淚邊訴說著自己的不幸,我心裡感覺就特別不是個滋味,就像有人當著我的面罵我娘一樣,讓我特氣憤,特想殺人。

  老人看我眼中冒著青光,脖子上的筋是越來越粗,表情很是嚴肅,手把槍抓得緊緊的,也許是感覺到了一點殺氣吧,老奶奶有點害怕地抱著她孫女說:"小哥,你怎麼了?"

  我聽見老奶奶連喊我幾聲後才回過神來,陰涼地笑著回話:"沒!沒什麼,老奶奶,你繼續說,我聽著呢。"

  "本來我是信菩薩的,相信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但我這心裡老是有口氣堵得慌,所以想求人能幫我報仇。我是沒機會了,這孩子也還小,我那閨女還不知道這事,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知道我們自己的軍隊到上海大多數都要路過這兒,就想讓人幫我殺幾個鬼子,只要一個鬼子腦袋放在我兒子和媳婦墳前,我死也甘心了,所以我天天在這等著。昨天有兩位小哥從這路過,聽我的事情後,拍著胸口保證今天中午給我帶鬼子頭回來,可是現在都這時候了,我想他們會不會也被鬼子——呸!呸!呸!菩薩不怪,我剛才亂說,這麼好的人怎麼會這樣呢,我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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