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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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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他的字確實寫得好,字體圓潤瀟灑,給畫以錦上添花之美。白曼琳拍手叫好:"表哥,你的字寫得真好,難怪大哥總是說他不如你。" 他依舊望著畫,心裡默念著那首詞的下闋,他能夠體會得出畫中的含義。看了一會兒,他說道:"琳兒,把畫送給我好嗎?" "這畫我本來就是畫給你的。你要是沒回來,我就給你寄過去了。"她低聲道,"我想讓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想你。表哥,每次你在前線打仗,我都害怕得很,好幾次做噩夢,夢到你出事了,把我嚇醒了,醒了還在發抖,就怕——" 他很感動,不待她說完,伸手將她拉進懷裡,緊緊地摟住,說道:"你放心,日本人想殺我,還沒那麼容易。"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兒,她喜歡香煙的味道,覺得很好聞。聽到他的話,她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溫柔嫵媚的笑容。"我知道,要不日本人怎麼會懸賞50萬抓你。" 看著她流動的眼波,豔極無雙的笑臉,他的心一陣狂跳,再也忍不住了,摘下帽子扔到一邊,一把捧住她的臉,在她的嘴唇上熱烈地吻了起來。她被他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只覺得魂靈兒飄飄蕩蕩地直往上飛升,全身酥軟得仿佛要融化了一般,情不自禁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良久,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嘴唇,鬆開她的臉,依然摟住她的纖腰,含笑望著她,一雙眼睛裡滿是愛戀。她滿面嬌羞,一張臉紅得像玫瑰花瓣兒,把手從他的脖子上松了下來,頭埋在他的胸前。他的左手摟著她,右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他的聲音也很輕柔:"琳兒,今生有你,夫複何憾!" 一種幸福感洋溢了她的全身:"我也一樣。表哥,我的心裡只有你,不管將來出什麼事,我對你的感情絕不會變。你要是在前線受傷殘廢了,我照顧你一生,你要是犧牲了,我今生今世決不再嫁。"她的聲音不大,但很堅決。 他笑了,眼睛也濕潤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放心,為了你,我也要好好活著。"他低下頭,在她的頭髮上溫柔地吻了一下,然後問道,"琳兒,你這一生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聽到這話,她抬起了頭,看著他臉上認真的表情,眼睛裡顯出一絲頑皮的光,笑道:"我說什麼你都答應嗎?" "當然。只要我辦得到。" 她偏著頭,作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你。"話沒說完她就笑了起來。 "這個心願我一定滿足你。"他仰起頭大笑,開心得無以復加。笑夠了,又問道, "除了這個呢?" "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你好好地回來。" 對這他不敢做出承諾,畢竟軍人戰死沙場是常事:"你自己呢,我想聽聽關於你自己的。" "我很想去歐洲遊歷,感受一下那裡的風土人情和藝術氛圍。戰爭結束以後,我想繼續我的繪畫。歐洲的繪畫、雕塑對世界的影響很大,我想去看看能不能領悟到一些東西。" "好。"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等趕跑了日本人,我就陪你去歐洲。在德國,我還可以給你當導遊。" 他終於鬆開了她,撿起帽子戴上,說道:"琳兒,訂婚這麼久,我一直沒有機會給你買戒指,今天一定要補給你。我們一起去珠寶店,你喜歡什麼自己挑。" "有沒有戒指,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訂婚倉促,沒有一個像樣的儀式,已經對不起你,再連個戒指都沒有,我這心裡就更難受了。走吧,順便帶我看看這個'陪都'。" 兩人牽著手走下樓,葉老太太和姚紫芸正帶著白麗雯在客廳裡堆積木,白敬文在和幾個工人談裝玻璃的事情。白曼琳說道:"我和表哥要去買東西,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姚紫芸笑道:"你們去吧,我們就不奉陪了。" 白敬文說道:"你們買了東西不要回這裡了,直接去'梅園'。" "老馬呢?" "和趙副官在門口聊天。" 兩人走出屋子,聽見司機操著一口濃重四川口音的國語在說話:"你沒吃出來啊?肺片不是豬肺做的,是切薄的牛肉片。重慶這裡,'吹牛'叫'擺龍門陣','餛飩'叫'抄手',那種夾肉的煎餅叫'鍋盔'——" 白曼琳打斷了他:"老馬,我們要上街,請你送我們一下。" "要得。"司機掐滅煙,到車庫去把車子開了出來,等三人上了車,問道,"小姐,你們要去哪裡?" "去陝西街。" 汽車下了山,拐上一條街道,只見前面放了路障,一個交通警察正示意車子停下。司機伸出頭,問道:"警官,前面出啥子事了?" "鬼子昨晚丟的一顆炸彈沒有爆炸,現在正在拆除,過不了啦,你們繞道吧。" 司機只得掉轉車頭,駛上另一條路。沒開多久,只見前面黑煙彌漫,司機說道:"看樣子電子廠被炸了,不曉得還能不能過?" 車子開了幾分鐘,司機看見迎面走來了一個老頭,忙停下車問道:"老大爺,是不是電子廠被炸了,路還通不通?" "電子廠被炸了,炸死了不少上夜班的工人,慘得很。路倒是通的。" 司機謝過了他,繼續往前開。到了電子廠,只見廠子已經被燒光了,只剩一些殘垣斷壁和變了形的設備。外面的空地上停著一輛消防車和一輛救護車,消防隊員已經滅完了火,正在收拾東西,搜救人員還在廢墟中找尋倖存者,醫護人員忙著往車上抬傷員。門口哭聲震天,一大群人正圍著地上躺著的十幾具屍體悲啼。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身穿大紅色的棉袍,紅色繡花緞鞋,髮髻上插著一朵紅色的絨花,看樣子是新婚不久。她不哭也不叫,旁人跟她說話也不理,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面前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仿佛傻了一般。還有一個上尉軍官,右手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左手牽著一個四歲大的孩子站在一個女人身後,那個女人披頭散髮,正伏在一具屍身上痛哭,旁邊一個女人一邊扶著她,一邊跟著落淚。汽車緩緩開過去,正好從軍官身邊駛過,張一鳴一眼瞥見他衣袖上的標誌正是自己部隊的,忙叫道:"停車。" 司機急踩刹車,他打開車門從車子裡出來,走到上尉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趕快放下手裡的孩子,立正行禮。張一鳴還了禮,問道:"這是你什麼人?" "回軍長的話,是我姐夫。我回來探親,今天專程來看他,沒想到竟是來送別。我姐夫是家裡的頂樑柱,他一死,我姐姐帶著兩個孩子可怎麼辦?"上尉的眼圈紅紅的,"我倒是想幫她,可我那點軍餉只夠養活我的父母妻兒,她一家三口的重擔壓在我身上也著實困難,她今後可怎麼辦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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