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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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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無數次空襲,葉寒楓早已有了經驗,叫人在公館的後院裡挖了一個小防空洞,頂上用鋼板加固,並在裡面接上電線,安上電燈,放了幾張沙發和一些急用的東西,儼然是一個小小的避難所。剛進洞,幾個用人也跟著進來了,葉寒楓摸出打火機交給一個男傭,讓他去點放在洞裡的火盆。 白曼琳坐在沙發上,身上還裹著那件大氅,大氅又長又大,襯得她更加嬌小。她看著男傭點燃火盆,說道:"重慶這地方以後不要在地面上建房子,就在地下挖個洞穴居得了,既省事,又防空襲。" 葉老太太蜷縮在沙發裡,拉過事先放在那裡的一床毛毯蓋住身子,歎了口氣:"我看也是,乾脆住在這裡得了。三天兩頭地鬧上這麼一回,真讓人受不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張一鳴問道:"日本人對重慶轟炸很頻繁嗎?" 白少飛回答:"以前要好些,從去年12月國民政府全部遷到重慶以後,密度就加大了,今年1月份開始,簡直就像發了瘋。這才2月21號,還不到兩個月,炸死的人已經上千了,財產損失更不用說,光電廠、水廠就炸了好幾家。" 外面傳來了炸彈的爆炸聲,混雜著防空火炮的聲音,接連不斷。一枚炸彈在外面發出轟然的巨響,洞子開始震動起來,緊接著電燈閃了幾下,不亮了。大家覺得這顆炸彈落得很近,不再說話,都望著火盆的紅光,默默地祈禱炸彈不要落到自家的房子上。白麗雯被嚇醒了,"哇哇"大哭起來,白少飛夫妻倆怎麼也哄不住,最後還是張一鳴想起她在南京時玩自己手槍的情景,摸出手槍退掉子彈拿給她,才把她給哄住了。 白曼琳笑道:"雯雯喜歡玩槍,我們家將來是不是要出一個女將軍了?" 轟炸了近兩個小時,外面響起了警報解除的聲音。葉寒楓摸出打火機點燃,借著這點光從一個小櫃子裡找出了兩把手電筒,遞了一把給張一鳴,說道:"離這兒不遠有一家電廠,剛才有一些炸彈的聲音就在附近,不知道是不是把電廠給炸了。要是電廠被炸,又要幾天沒電了。" 走出防空洞,大家不由自主地"喲"了一聲,只見花園裡一片狼藉,一枚炸彈正好落在裡面,炸出了一個大坑,把一尊希臘女神雕像炸得四分五裂,葉寒楓趕緊用手電筒往房子上一照,只見房子完好,不過上面的窗玻璃均被震碎,只剩一個個空空的窗框,玻璃碎渣滿地都是。一個女傭見此情形,心想這下自己又得收拾一天了,忍不住罵了起來:"死日本鬼子,這房子惹到它了啊,炸得啷個慘——" "不要罵了,"葉寒楓輕快地說,"現在大家都平安,房子也還在,這就不錯了。大家都去睡覺吧,這些事情明天再說。" 由於房子在山上,窗玻璃又沒了,寒風毫無遮擋地灌進房裡,給人一種在野外露宿的感覺,蓋著厚厚的被子仍不管用,這一夜大家睡得都不安穩,天一亮就紛紛起床了。白敬文來到客廳,發現張一鳴和趙義偉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說道:"昨晚鬧騰了一夜,你們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張一鳴站起身,叫了聲"舅舅",又說道:"我們已經習慣了,不管晚上睡得多遲,一到6點半就醒。" 白敬文看著這位外甥兼未來的女婿,關心地說道:"醒了也可以再睡一會兒嘛,你們在前線打得辛苦,回家來應該好好放鬆放鬆,將息一下身體。" 大家陸陸續續下來了,連白曼琳這一次都沒有睡懶覺。張一鳴一見她就微笑了起來,她身上穿著他送的那件豹皮大衣,大概因為他回來,所以特地穿上了它。看她千山萬水地把這件衣服帶到了重慶,他心裡自然高興。葉寒楓和他招呼了一下,過去擰開收音機想聽新聞,卻發現沒有聲音,這才想起停電了,不覺咒駡了一句:"該死的小日本!" 白敬文說道:"寒楓,這裡遭了炸彈,我們不如到'梅園'去住兩天。那裡清靜,又不會挨空襲,可以讓遠卓他們好好休息。"白敬文確實關心張一鳴,不僅因為他是自己寶貝女兒未來的夫婿,也因為從小看著他長大,非常欣賞他的為人,所以當初他向自己請求想娶愛女為妻的時候,白敬文雖然覺得他們在年齡上有些不合適,還是爽快地應允了。 葉寒楓同意他的建議,家裡被炸成這番模樣,確實不好接待客人。白少飛說道:"這樣吧,我先到部裡去一趟,跟處長請兩天假,好好陪陪表哥。回頭我先到'梅園'去準備一下,到時候我給你們打電話。" 葉寒楓說道:"我跟你一塊兒走,你先送我去辦事處。我的車留在家裡,遠卓萬一要辦什麼事也方便些。" 張一鳴笑道:"那也好,我還真有一件事情要辦。" 吃過早飯,白少飛和葉寒楓急匆匆地走了。白曼琳對張一鳴說道:"表哥,你來一下,我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姚紫芸望著張一鳴笑道:"她憋了一肚子話,要你幫忙當個聽眾。" 白曼琳紅了臉,"大嫂,你又拿我開心,我懶得理你。"說完,她轉身跑上樓去了。 姚紫芸笑道:"表哥你還不快去。" 張一鳴笑了笑,上樓來到白曼琳房裡。房間的佈置與她在南京的臥室有些相似,但是遠沒有那麼華麗了。乳白色的地磚,雪白的牆壁上裝飾有粉色的蛋形玫瑰,窗簾依舊是粉紅色的,床罩是白色的,上面繡著許多精美的粉色薔薇。她正站在窗邊,聽到他的皮靴在地磚上發出清晰的響聲,她回過身來,嫣然一笑:"我還以為你聽了大嫂的話,不來了呢。" "你讓我幫忙,我能不來嗎。"他微笑道,"想要我做什麼?" 她沒回答,拉著他的手,把他帶到了旁邊的休息室。這個房間很小,被佈置成了一間小小的書房,左面靠牆放著一個書櫃,書桌就在窗前,桌上還鋪著一張畫紙。他湊過去一看,紙上畫著一個古裝少女,正倚在一棵桃花樹下,憂鬱地望著天邊飛過的一群大雁。那樹桃花開得正豔,花瓣兒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了少女的頭上、衣襟上,落得滿地桃紅,一些落進了小溪裡,順著溪水漂流而去。 "好。"他覺得一個好字還不夠,又加了一句,"好極了!" "表哥,給提上字吧,我的毛筆字寫得不好,寫上去反而把畫給破壞了。我不敢讓大哥寫,給大嫂知道了,又要拿我取笑。再說,這畫讓大哥題字也不對。你回來得正好,正好由你來寫。" "行,你想寫什麼?" "李清照的《一剪梅》。" 他又看了看畫,想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毛筆,蘸上墨,在左側開始題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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