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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沒事就好,"白敬文說道,"老三傷得那麼重,你們再要出什麼事,我還真承受不起了。"

  "三哥有消息了嗎?"

  白少飛回答道:"他來信了,我和爸爸上個禮拜還去看了他。"

  張一鳴和白曼琳驚喜地問道:"他在哪兒?他現在怎麼樣?"

  "他在長沙。他現在除了腿還沒好,其他的傷已經基本癒合了。他想和我們一起回南京,我說南京空襲頻繁,你腿不方便,遇到轟炸來不及躲,還是留在長沙安全些。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留下了。"

  "我真想去陪陪他,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在醫院裡,一定很想家。"白曼琳說道。她有這種體會,她受傷的時候,雖說有姨媽和嫂子陪在她身邊,她還是非常想家、想父親和哥哥們,父親和大哥到上海守了她一個禮拜,走了之後,她哭得眼睛都腫了。而三哥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不是比她更可憐。

  白少飛說道:"他現在不在醫院裡,一個自願照顧他的女孩子把他接到了她家裡。那戶人家就母女兩個,待他非常好。那個女孩對他更是癡心一片,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白曼琳很感興趣:"那女孩子長得怎麼樣?"

  "人長得不錯,性格也很好,溫柔恬靜,又大方,像個大家閨秀,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三哥呢,他怎麼看?"

  "老三這糊塗蟲,跟人家稱兄道妹的,說是他認的幹妹妹,我看人家可沒把他當哥哥。那蘇太太對他,簡直就是老丈母娘待女婿,連我們都看出來了,就他還蒙在鼓裡。"

  白曼琳笑道:"你既然看出來了,怎麼也不提醒他?"

  "說實話,我和爸爸都很喜歡那女孩,希望他們能成。可是老三的脾氣你也知道,整天地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真給他戳穿了,他要不願意,立馬就逃之夭夭,豈不壞了事。還是多給他一點時間,加深他們的感情,讓他自己睜開眼睛。"

  張一鳴說道:"老三也是,事業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因此不要家庭,好女孩可不是隨時都碰得到的。"

  白少飛笑道:"他也是學你。他跟紫芸說過,他要像你一樣,先建功立業,然後再成家。"

  "那我得勸勸他,我並不是因為事業而不要家庭,只不過是到現在才找到我要的人。"張一鳴望著白曼琳說,後者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

  白敬文問道:"遠卓,你是回來防守南京的吧?"

  "是的。"

  "你在哪裡防守?"

  "江寧。對了,舅舅,你們不準備離開南京嗎?"

  "少飛要走,外交部要遷到武漢,包了一艘客輪,明早6點出發,今晚就得上船。我什麼時候走還沒定,我想把學校遷到武漢去,可是帶那麼多學生和儀器,車、船票就是大問題,現在的票要憑關係才買得到,我們只怕要步行到後方,所以我想等一等,看看形勢再說。"

  "不要再等了,儘快離開南京。衛戍司令部已下令死守,一旦防守的部隊全部到位,司令部很可能封閉城門,封鎖江面,以防退縮。那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這……"

  "舅舅,不要再猶豫了。一旦打起來,留在南京就太危險了。你得走,越快越好!把琳兒也帶走。"

  白少飛說道:"爸爸,表哥說得對,你不能留下來,你和琳兒跟我一起走吧,我有家屬的名額,可以帶你們上船。"

  "你帶琳兒走。"白敬文說道,"我明天就去跟教職員工和學生們商量學校搬遷的事,看看哪些願意走,怎麼走。"

  "我不走,我要留在部隊。"白曼琳說道。

  "你還是跟著舅舅走吧。從南京到武漢路途遙遠,步行的話不是十天半月就走得到的,舅舅年紀大了,我怕他吃不消,你跟他一起,路上也有個照應。"張一鳴這次是無論如何不肯讓她留下來了。他很清楚防守南京的多是在上海被打殘了的部隊,後面補充的新兵又毫無作戰經驗,就憑這些部隊來死守,實在令人難以樂觀。他心裡已經抱定了拼死保衛首都的決心,因此不願讓她在身邊使自己分心,甚至英雄氣短,也不願她跟著自己一塊兒受死,他希望她好好地活著,能看到日本人被趕出中國的那一天。

  白曼琳並不知道他心裡的這些想法,聽了他的話,她看了看父親,發現兩個月不見,他老了許多,頭上的白髮也增加了不少,大概是這段時間過於擔心他們兄妹,心裡一陣愧疚,說道:"好吧,我跟爸爸走。"

  十六

  "一二一,我們的心是戰鼓,
  一二一,我們的喉是軍號!
  一二一,我們揮舞起刀槍,
  踏上抗敵的血路。

  一二一,我們的心是戰鼓,
  一二一,我們的喉是軍號!
  一二一,我們不怕敵人瘋狂,
  誓死保衛我國土。

  一二一,我們的心是戰鼓,
  一二一,我們的喉是軍號!
  一二一,要把侵略者趕走,
  誓把帝國主義打倒。

  一二一,我們的心是戰鼓,
  一二一,我們的喉是軍號!
  一二一,誓把賣國賊肅清,
  誓要人民來做主。

  一二一,我們的心是戰鼓,
  一二一,我們的喉是軍號!
  一二一,我們揮舞起刀槍,
  殺出我們的生路。"

  一陣嘹亮的歌聲向著新25師指揮部響過來了,這是由冼星海作曲、俯拾作詞的《戰歌》。正在師部進進出出的官兵們聽到這雄壯的歌聲,紛紛回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來的是一群穿著嶄新軍服的士兵,看樣子應該是新兵。他們排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到了門口,他們站住了,為首的軍官向站崗的衛兵說道:"請報告張師長,補充給新25師的新兵前來報到。"

  衛兵進去報告給張一鳴。張一鳴聽了,對孫翱麟說道:"走,去看看又給我補充了些什麼人來,早上來的那一批,我真想給退回去。"

  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部隊損失太大,補充的新兵多數隻放過兩槍就被送到了前線,什麼都不懂,而連排級軍官又幾乎傷亡殆盡,由一些老兵和新近才從軍校分來的畢業生擔任。老兵們作戰經驗豐富,可是缺乏對敵人作戰方式的判斷和應變指揮能力,而剛出校門的畢業生們又欠缺作戰經驗,容易犯"紙上談兵"的錯誤,這些不利因素全都碰到了一起,讓他不能不擔心:這仗可怎麼打?

  他走出大門,新兵們已經排成了整齊的方隊在等他,為首的軍官喊道:"立正!敬禮!"

  新兵們舉手行禮,動作整齊劃一,也很規範。張一鳴還了禮,仔細看了看,這一批新兵個子較高,身體結實,年紀也差不多大,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精神面貌也很好。他非常滿意,問道:"你們是哪兒來的?"

  "警校的。"那個軍官回答說,"我是教官,他們都是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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