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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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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佩至極的木村在文中歎道:「我將士本擬生擒,但對此悲壯之最後,不能不深表敬意而厚加葬殮;……此少年空軍勇士之亡,雖如苞蕾摧殘,遺杳不允,然此多情多恨,深情嚮往之心情,雖為敵軍,亦不能不令我全軍將士一掬同情之淚也。」 文章最後甚至驚呼:「中國已非昔日支那!」 木村的報道,在日本國內鋪天蓋地皇軍無敵的吹噓聲中,無疑透著清新,透著公正。他的慧眼識珠,也很快得到了映證。一月後,在東京新宿繁華的鬧市區,「支那空軍勇士閻海文」公展竟吸引了成千上萬的日本人。20多天的時間裡,參觀的東京市民絡繹不絕。 一向崇尚武威的日本人似乎全然忘記了英雄的國籍、身份,一張張面孔上無不充滿敬意,甚至有人為他惋惜、落淚…… 閻海文用自己的熱血和無盡的深情,征服了每一個中國人,甚至征服了他的對手日本人。他為自己、更為一個民族立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可這豐碑上,又何止凝聚看一個閻海文,而是一支軍隊、一個民族的不屈精神的化身。 8月19日,沈崇海、陳錫純駕機猛撞日軍旗艦「出雲」號,以凜凜之軀壯國威、揚軍魂。如果說七八年後,日本海軍航空兵發明了自殺性「神風攻擊」,令美國人大為震驚的話,那麼很難說他們是不是受到了幾年前中國空軍壯舉的啟示。不管怎麼說,中國空軍勇士已用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壯舉,壓住了日軍驕狂的氣焰。日本上海派遣軍司令白川大將,在上海江山碼頭對部屬訓話時,就止不住地哀歎:「過去日俄戰爭時,大和民族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安在?它已被中國的沈崇海、閻海文奪去了!」 陳錫純,空軍二大隊九隊飛行員。8月19日出擊敵艦,在飛機發生故障時,與沈崇海同機撞向敵艦 中國空軍儘管年輕,又處於較大的劣勢,作戰技巧、經驗也未及對手,可他們恢宏的氣勢、驚人的壯舉,就連一向以武士道為榮耀的日本軍人也驚恐畏懼三分。實際上,中國空軍的勇士們是在用熱血、生命護衛著中國的天空、大地。那長空架起的道道彩虹,無不浸透著勇士們殷紅的熱血。 暫別中國天空 日本空軍斂起了驕狂,改變了戰術。飛行轟炸,總有大批驅逐機隨隊護航。夜間偷襲也明顯地增多了。中國空軍一次大規模聚殲敵機群的機會大大減小了。兩軍陷入一種久而難決的消耗戰中,中國空軍機少力薄的弱點開始暴露出來。 蔣介石全然沒看到這一點,空軍的幾次輝煌,國內外軍界、輿論界的一片片讚譽、頌揚,早已充滿了他的大腦。他需要民心、士氣的高漲,需要扭轉頹勢的強心劑,需要來自西方更多關注的目光。為達到這些目的,甚至犧牲空軍這張王牌他也在所不惜。親臨淞滬前線督戰,他也沒忘了接二連三地向空軍總指揮部施加壓力。 空軍總指揮周至柔上將,雖不能說庸碌無能,可面對蔣介石連電催促,面對一連串接踵而來的讚譽、褒獎,他的思維判斷也亂作一團。當蔣介石在一次軍事會議上,當著眾多高級將領讚揚空軍,誇獎他指揮有方時,他竟熱血奔湧,心如鹿撞。志得意滿之際,他的野心也像是被水浸過的饅頭,急劇膨脹起來。他要擴大戰果,錦上添花。衝動中,一道道出擊令從他的口中發出,飛向空軍各地機場。 轟炸長江外日軍戰艦。 攔截日軍機群。 突擊境內外日本空軍基地。 南京、杭州、南昌、周口……,各地機場緊張、忙碌地運轉開來。 五顏六邑、機型繁雜的霍克、道格拉斯、馬丁、波因伏爾梯……,頻繁的升上落下,不停歇地轟炸、攔截、攻擊。戰果在急劇擴大,可中國戰機的損耗,也以無法遏制的勢頭,狂升不止。護衛中國天空的神鷹,也在疲憊地拼著最後一絲氣力,與強大的對手廝殺,高志航、樂以琴、劉粹剛、沈崇海、閻海文……,一個又一個曾是那麼令對手膽寒的神鷹,那麼明亮耀眼的巨星,悲壯地從天空隕落,融入了中國的山川大地。 37年12月4日,陰暗無光。南京城市,已被隆隆的槍炮聲籠罩。南京大屠殺的惡魔、日軍第六師團長谷壽夫中將正督部猛攻城東外圍陣地。濃濃的血腥氣已飄向城區,飄向數十萬未及撤退的中國人。 天上,中國空軍尚存的最後一架E—16戰機,深情地在南京上空盤桓一周後,抖抖翅膀,晃晃機身,最後告別了京城,孤獨地向西飛去。 地面上,失去戰機的飛行員、機械師,護著被拆散的殘破飛機和一堆堆破爛零件,匯入了滾滾的西遷大潮之中。 中國空軍像一盞耗盡了燃油的孤燈,疲憊而無奈地熄滅了。 5. 飛機牽動萬人心 轟轟烈烈的大武漢,成了中國空軍再次崛起的大舞臺。 想當初,蔣介石就像一個蹩腳拳手,一著見效就使個沒完,卻全然不顧對手的反應。 當狡猾的日本空軍轉而使用持久消耗的戰術後,中國空軍機少力單、後援不繼這一曾被勝利的光芒遮掩住的劣勢,便清清楚楚地暴露出來。 尤其令空軍將士們頭疼的是,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進口老爺飛機,比什麼都難侍候。 別說戰傷,有時就是些輕微的,只要換幾個部件就成的損傷,卻能把整架飛機像廢品一樣送入機庫。有什麼法子?有些飛機的零配件操縱在別國手中,人家不給,你就是有錢也只能幹瞪眼。有些則更慘,飛機早已淘汰,零配件上哪兒去找?幹憋氣。 沒有飛機,中國人可真是急了眼,他們已嘗夠了天上失去中國空軍保護的苦頭。他們就是不能要求政府、軍隊仗仗打勝,可要求軍人們打出勝仗、在後方能有種安全感,這顯得並不過份。 地面上中國陸軍節節敗退,他們安慰著自己:鬼子裝備太強,中國人已盡力。 可天上,他們卻不能容忍再敗。失去天空,那他們還有什麼呢? 在中國抗日救亡的潮頭——武漢,這種信念遍及街頭巷尾,家家戶戶。於是,在群眾獻金高潮中,派生出獻機運動。就是獻金募得的錢款,呼聲最高的也是買飛機。 空軍征服了萬民的心,成了他們心中的上帝,他們不能失去空軍,失去中國天空這最後一片淨土。 剛退到武昌珞珈山的蔣介石,也被空軍的覆沒攪擾得茶飯不思,徹夜難眠。空軍受挫,那麼第一個時期的抗戰可謂全面失敗。 更令他頭疼的是,這種軍事上的陰影進而感染了政治。汪精衛、戴季陶一夥主和派,早在一旁看著他的熱鬧。近些天來形勢越來越糟,可這夥人頻頻碰頭、集會,行動詭秘。他知道這與他有關。這種時候他如果不能打出一兩張王牌,何以震住這夥人,何以服民心眾望。他需要勝利,何況這也是懾住東京,提高談判價碼的一個關鍵招術。焦急、困頓中,他不得不厚著老臉,四處伸手求援。 為了能打動美國人、英國人,從西方撈到美元和裝備,夫人美齡甚至也出馬了。 1937年8月底,蔣介石召見了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破例允諾蘇聯教官可以駕機前往中國甘肅,甚至還允許蘇聯飛行員作為志願者加入中國空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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