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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待命起飛的中國空軍戰機

  8月15日,南京、上海、杭州等地,中日兩軍爆發了大規模空戰。中國空軍全面迎擊,抗住了日機60餘架的襲擊,擊落日機17架,首都南京的百萬市民和在京的國民黨文武大員,有幸目睹了空前激烈的大空戰,軍心大振,萬民歡騰。

  8月16日,中國空軍第3、4、5驅逐機大隊再接再勵,又將8架日機從中國的天空敲落下去,中國天空升起的陽光,沖散了多日的陰霾。

  日本陸、海軍航空兵司令部,一片沉悶。

  短短的3天,卻使他們像是做了場沒有盡頭的惡夢。在一向不被他們放在眼裡的中國空軍面前,他們不但沒討到絲毫便宜,還損失了數十架飛機,上百名飛行員。木更津航空隊更是遭受了滅頂之災。這不能不令航空兵總部震驚萬分,羞辱難當。

  木更津航空隊聯隊長石井大佐更是痛苦、絕望。一向崇尚的武士夢在他眼裡已經破滅了。他成了庸碌、怯懦的代名詞,成了帝國皇軍的罪人。上司無情的斥責,同僚冷冷的白眼,屬下激奮的怒駡,抽掉了他心理上的最後一根支柱。幾天後,他用佩戴了多年的長劍,切腹自殺,向天皇謝罪。

  日軍航空兵總部,像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指天誓地,要翻本復仇。佐世保航空隊的200餘架戰機,盡數被調入前線。一時間,中國境內各前線機場上;一批批日機也氣勢洶洶地騰空而起。日本海峽上空,隆隆的機串淹沒了大海的咆哮。日本空軍急不可耐地要與中國天神再決高下。

  中國空軍沒有避戰。冤家路窄,各不相讓,緊張的空氣一時迸滿火花。

  4. 日軍向中國空軍勇士墓敬禮

  8月17日,碧空萬里。淞滬會戰硝煙彌漫,激戰正酣。

  天上,戰機穿梭往來,煞是忙亂,一朵朵彈花像盛開的木棉,佈滿天空。突然,一架中國戰機被密集的地面高炮擊中,拖著黑煙,向西墜去。一個黑點這時彈出了燃燒的機身,轉眼,化作一朵潔白的傘花。

  潔白的傘花在輕柔地飄落著。閻海文拔出手槍,警惕地四下搜尋著。

  幾分鐘前,當地把成噸的炸彈準確地投向地面上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時,日軍虹橋一帶密集的高炮擊中了他的座機。

  對此,他早有準備,本來他就是強行闖入敵火網的。當他看到地面上日軍目標處升起的煙塵火海時,他覺得夠本了,只是在心裡有點兒為他的座機惋惜。

  傘花還在飄蕩著。

  突然,一陣逆風吹過,吹得他睜不開眼。吊著人的傘也難以控制地向南飄去。不好,他心裡一驚,這麼飄下去不落到海裡,也得落向敵陣地。他心裡急速地考慮著,手中的左輪槍抓得更緊了。

  翠綠的大地向閻海文撲來。幾乎與此同時,一股股身軀粗壯的日軍從工事、掩體裡,從村落、樹林裡也向他撲來。

  幾天來,他們已嘗到了中國空軍的苦頭。中外輿論對中國空軍的讚譽,也使他們有一股武士精神受到玷污的感覺。

  他們急著想看到中國空軍是什麼樣,更急著品嘗一下捕捉到中國英雄的快感。粗野的日本大兵飛跑著,咒著,喊著,罵著:「活捉支那飛行士!」「讓這傢伙嘗嘗皇軍戰刀的滋味!」「不,讓他投降,讓他跪著求饒!」

  土色的蝗潮聚攏過來,一個圓圈把閻海文團團圍在一塊墳地裡。粗壯低矮的日本兵也許急著想看中國飛行員求饒的樣子,也許是為了立個首功,好有機會回國探家。他們不顧官佐們的吆喝、阻止,直挺挺地向前撲來。

  「砰,砰,砰!」

  3聲清脆的槍響,3個沖在前面的鬼子像是翻倒的麻袋,撲通通倒在地上,兩腳急蹬兩蹬便僵硬了。後面的鬼子見狀,呼拉拉趴倒了一片。

  「捉活的,不許開槍!」一個精瘦的陸軍少佐沖上來,狠狠地命令道。

  捉活的談何容易,空軍的一個絕活就是百發百中。

  天上,你要是一次敲不下對手,很可能反而成了對方的槍下鬼。為了這百發百中,閻海文不知脫了幾層皮,灑了多少汗。就是在地面上,他手中的那把槍也是指哪兒打哪兒,絕不會錯。

  幾個鬼子探出頭來,未待前沖,閻海文「叭,叭」兩槍又放倒兩個,鬼子忙又趴下,沒人敢再動。雙方一時僵住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淌著。一會兒,少佐身旁的一個漢奸探出頭來,對臥在墳頭上的閻海文喊起來:「空軍朋友,你已經被包圍了,你走不掉了。再抵抗是無謂的。如果你放下槍,皇軍一定寬大,會像朋友一樣對待你,皇軍敬佩英雄的……」

  「砰!」閻海文憤怒地咬著牙,把漢奸撂倒在地。

  少佐再也忍不住了。他率領的部隊,自踏上中國的土地,還從未挫過銳,上千人的中國軍隊也擋不住他的幾百皇軍。可眼前這麼一個年輕人,卻成了他無法逾越的一座高山。他揚起槍,先扣動了扳機,立時,一片槍彈在閻海文藏身的墳頭掀起一片塵土。蝗潮又開始向前蠕動了。

  「砰,砰,砰,砰!」閻海文躲在墳後舉槍射擊,又有幾個鬼子應聲倒地。這時,他檢查了一下槍膛,見只有兩粒子彈了。他抬手又打死一個鬼子。

  蝗潮在一步步逼近,死亡也在一步步向他走來。

  閻海文擦了擦槍上的塵土,緩緩地站起了身。頭上,天空還是那樣湛藍,那麼沉靜深邃。腳下,泥土的芳香透著硝煙向他撲來,那樣令他眷戀。他最後輕蔑地掃了一眼圍上來的日軍,高聲吼道:「中國無被俘空軍!」接著他舉起了槍。

  「嘣!」槍響了,沉悶悶的。一股殷紅的鮮血像一道彩練,伴著英雄灑落在腳下深情的土地上……

  蝗潮早已停止了蠕動,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剛才的那一聲吼,一聲槍響,竟驚得他們渾身一抖。他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所看到的這一切。從他們一進小學校門,支那的愚昧落後、怯懦自私便在他們的腦中紮下了根。10多年的薰陶更使這一觀念像鉻鐵鉻下的印記一般深刻。可倒下的這個眉目清秀的美少年,一開始就顯示出股更甚于日本武士的咄咄逼人的豪氣,這怎麼會呢?可這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得令人不容置疑。武士們心中的防線有些動搖。

  下午,舊墳頭旁又添新墳。

  日本兵列隊脫帽,垂首恭立。墳前粗糙的木牌上,幾個大字在敲擊、震撼著他們的心。「支那空軍勇士之墓」。為敵人,也為武士舉行葬禮,這在他們是第一次。

  9月1日,大阪的《每日新聞》特派員木村毅發回日本國內的一則報道,在日本列島引起了強烈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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