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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石原的確是日本軍界的奇才,在中國問題上更是顯出了他目光的深遠,多年來,戰亂頻繁的中國國力衰微,1937年前蔣介石對日本人又一直採取妥協退讓之策,因而日軍年輕、年老的軍官幾乎都沒把中國軍隊放在眼裡,因而「主戰派」自始至終佔據上風。但石原憑自己的學識和經驗,認定中國自身巨大的潛能,多次警告日軍中的樂觀派萬萬不可輕視中國。中國一旦醒來抗日,則日軍有可能陷入中國無法自拔。1936年至「七·七」事變爆發,他一直在努力勸說內閣和軍部,盡可能以文化、政治方面的滲透取代經濟、領土方面的侵略。但日益專橫的軍部豈能聽他支配?主張對中國行使武力的少壯軍官們仍在東京上下活動著。石原的勸說非但沒有奏效,反而在日軍中樹敵不少。

  日本軍界上上下下無視石原的勸告,顯示了他們的淺薄和狂傲,日後他們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1941年當日軍統帥部決定對美軍動手時,石原再次站出來竭力反對,但他仍未能阻止日軍對珍珠港的襲擊。日本整個民族幾乎成了狂躁的日本軍人的犧牲品。石原也因與軍方持有異議並多次提出反對意見,而於1941年3月底被戰爭狂人東條英機趕出軍隊,編入預備役。戰爭時期一名軍人被編入預備役,在日本被視為莫大的恥辱。

  1941年,石原莞爾在軍中悲劇性的結局似乎冥冥中預示著4年後日本民族的結局。但這些都是後話。

  石原莞爾對全面發動對華戰爭心存疑慮,組閣僅1個月的近衛首相也有難言之隱,他感到自己是在矛盾的漩渦中掙扎。

  近衛在日本政界算是文雅的知識分子,但他也難免日本知識分子所常有的多愁善感和膽小怕事。他非常善於接受他人的見解,不論來訪者與其關係如何,只要意見正確無不表示贊成。作為一個政治家,這是明顯的缺陷,但是卻給予一般人以好感。因此,他是在不希望戰爭擴大的日本民眾的一片歡呼聲中上臺的。不但如此,就連日本軍方對這任新首相還是抱有殷切期望的。

  近衛本人並沒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懷著或許自己可以駕馭陸軍的幻想才出任首相的。但最終他失敗了。

  盧溝橋事變後不久,在中國大陸的作戰主任池田純久奉調回東京,某日他訪問了近衛。

  近衛初見池田便顯出十分不高興的樣子,嚴肅地說:

  「池田,到底還是打起來啦!你可知道盧溝橋事變是一些少壯軍人搞的陰謀?」

  近衛從「九·一八」事變和關東軍暗殺張作霖的問題推斷,認為這次事變也一定是軍方搞的陰謀。

  「公爵,戰爭的發動者並不是軍人,而是首相閣下自己。」池田深感不快地反駁說。

  「你說什麼?」近衛迷惑不解地望著池田反問道。

  「不錯,公爵,是您的責任。」

  池田說著拿出一張7月13日出版的報紙遞給近衛,其中關於當地日軍與中國方面達成現地解決的方案,只在版面的一個角上作了簡單的報道,從1版到3版幾乎全是煽動國民支持戰爭的政府活動。

  「公爵,政府高談不擴大戰爭,然而報紙上都是談的戰爭問題,怎麼能不使戰爭擴大呢?」

  池田的話一針見血地刺到了近衛的痛處,近衛只是默默不語,不難想像,聰明的近衛一定是為自己當初的輕率感到內疚。

  但是,球既然已經踢出,他便沒有了收回的餘地。他不但沒能阻止住日本軍人,自己卻在戰爭的道路上越滑越遠。

  7月8日,軍部在華北問題上顯然沒有達成一個一致性意見。

  傍晚6時42分,參謀總長閑院宮向華北中國駐屯軍司令官發出臨命第400號指示:為防止事件擴大,應避免進一步行使武力。與參謀本部作法相反的是陸軍省內,陸相杉山大將卻于午夜命令京都以西各師團將7月10日即將退伍的步兵部隊二年兵延期退伍。

  杉山此舉,意味著4萬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將留在陸軍中,而且日後多數被派到中國戰場上。他使陸軍實力有所增強,卻使這數萬原本應該返回家園的日本青年中的大多數倒在了中國戰場上。一將名成萬骨枯!杉山使這句古老的哀歎再次變成了現實。

  7月9日下午,日本內閣召開臨時緊急會議。會上,討論的核心是事件發生後應採取什麼措施。

  「主戰派」的急先鋒陸相杉山元大將發言道:「從目前中國之29軍的優勢兵力和抗日態度來看,軍部認為可考慮由國內派出3個師團左右的兵力。」

  內閣要員們雖對杉山元起初的話表示認可,認為中國方面挑起事端應負全責。但聽到由國內派兵的要求時,卻幾乎都認為陸相太性急了一些。原來當天清晨,北平特務機關長松井與29軍副軍長秦德純達成停戰協議的消息已傳至東京。在宣佈停戰之際匆忙派兵,對外將留下什麼印象?

  臨時閣議上,陸相請求由日本國內增兵的提案被暫時擱置,內閣決定暫時靜觀。

  但臨時閣議結束僅衛小時後,首相、陸相、海相、外相、藏相又緊急召開了五相會議。會上確定了日本政府對此次事件的解決方針:中國軍隊撤退,處罰負責者,中國方面道歉並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

  五相會議把日本權益高高地淩駕於中國之上,本身就顯示出日本方面的蠻橫態度。日後以此方針作為問題的解決基調,自然令蔣介石的南京政府無法接受,事態只能朝著擴大的方向發展。

  就在陸相派兵提案被暫時擱置的同時,陸軍省內又出現了更為嚴重的傾向。軍事課長田中大佐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所謂「徹底」解決華北問題的意向:「此時,為了徹底剷除禍根,是否以『何梅協定』援用於第29軍,或使中國軍隊撤退到離永定河20裡以外的地區。」

  田中的意思是把冀察政權和29軍趕出平津一帶,仿照冀東偽政權一樣,再建立一個傀儡政權。他的觀點當即得到作戰課長武藤章等的贊同。

  隨著軍部內部爭吵的不斷進行,「主戰派」風頭愈顯強硬,主張抬高價碼的人也越來越多。7月9日晚,參謀次長向天津的橋本群參謀長髮電,擅自抬高了談判價碼。

  7月10日,「主戰派」、參謀本部第3課及第2部在為內閣準備情報時,對形勢作了言過其實的判斷:

  「中國平津當局及南京政府均在提高國民抗日意志,並進行對日戰爭準備。我中國駐屯軍對和平解決之努力,由於中國方面輕率挑戰之態度,事態大有逐漸惡化之虞。

  「大規模出兵,原非帝國之所好,但由於中國駐屯軍之自衛行動,處於優勢之中國軍隊重圍中,恐將陷於不能救援之危險。此外,日僑生命財產也瀕臨險境。為迅速予以救援,並一掃事態之根源,應向華北方面派遣必要之兵力。

  「雖不願事態向其他方面擴大,但鑒於中國全面抗日局勢,有導致其他方面日華關係尖銳之虞,故必須考慮保護在華日僑問題。

  「此外,判斷恐將引起歐美、蘇聯之參戰。」

  根據以上局勢判斷,第3課就向中國駐屯軍增派兵力一事,作了如下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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