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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4

  在經過與警察交涉以後,我順利被張大隊,老熊和安然帶出候車廳。沒想到張大隊帶來一輛支隊的東風大卡車,可見張大隊與老熊對我意外失蹤的重視程度。在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我直面安然問他,為什麼你們會那麼及時找到我?安然說,首長找你找不著,我就告訴他你回中隊去了,老熊忙打電話給中隊,可中隊說你又到天津火車站送高向陽他們了。老熊預感你會魯莽出事,於是便和張大隊趕到天津火車站。

  可我當時並沒有考慮到老熊和張大隊對我的一番苦心,還有他們一絲不苟的關心。我想到的只是,我的班長退伍了,還有很多老兵退伍了,我卻送不上他們,我很痛苦。

  人就是這樣,非要經過許多事情以後,才會明白道理。譬如我當時去火車站送高向陽,卻沒有把我的行動彙報給機動大隊,也沒有考慮到張大隊老熊還有安然會不會擔心我。

  在回機動大隊的路上,老熊一直安慰著我,讓我備感溫暖,我想,高向陽走了,心理的依靠沒有了,我如今只能和老熊是最好的兄弟。我當時很奇怪,怎麼原來沒有發現老熊這麼好?我怎麼會打老熊呢?

  張大隊坐在車上一直沒有說話,臉上鐵青鐵青,他強忍著內心的憤怒。看得出,他對我這樣的行為極度不滿。

  而安然在卡車的後面開著我那輛三輪狗頭車,緊緊尾隨著。看著他,我又想起了錢歆,還有老高替我背上的處分,如果不是他的告密,又怎麼會發生這些事情?我恨他,我決不會放過他!

  回到大隊以後,張大隊冷冷地甩給老熊一句話。

  關這狗日的禁閉!

  於是,我被關進一間黑黑的屋子裡。外面,還站著警衛班的一個士兵。

  讓我感到諷刺的是,原來通常是我們武警戰士看押犯人,今天自己卻被看管了。這機動大隊本來就是一座廢棄的監獄,"號子"非常多,關軍人禁閉太容易了。隨便丟到哪間就可以,而且這號子非常專業,只有五六平方米,四面密不透風,看不見光線,沒有窗戶,只有堅固鐵門上一個小框。平時送飯送水就從這個鐵框裡遞進來,不遞食物的時候就被鎖上。

  所以,我就在這個暗無天日的號子裡待著。

  老熊將我送到號子的時候,說:"張大隊現在非常憤怒,你先安心的在這裡待著,檢討一下自己的問題。我去找他說說,等他氣消了,自然會放你出來。"

  非常感謝這次能有關禁閉的機會,它讓我安靜地反思了自己:自己的衝動,自己的狹隘,自己的倔強,自己的一切一切……

  從入伍至今,從王少兵的離去到高向陽的回家,從士官的小槍到老首長的悲哀,從老熊對我當時的惡劣到現在的友善,從與錢歆的見面到她的不辭而別,還有我們之間的海誓山盟。我翻來覆去地想了幾遍,腦子裡昏沉沉的,理不出一個頭緒,也無法認識真實的自我。余後,只剩下對安然發自內心的痛恨,以及對錢歆無以言表的幽怨。

  5

  就在我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的時候,錢歆突然與我聯繫上了。

  十多年了,我們竟然找到了對方。

  我頓時百感交集。

  自從那次錢歆不辭而別以後,我們十多年沒有再聯繫過。

  如今的錢歆已不再是原來的青春少女,她現在當媽媽了,孩子才剛剛滿一個月。

  她至今仍然喜歡文學,仍然喜歡讀書。所以,她就在網絡裡看到了我的名字,看到了我的小說。

  十五年了,我們一直沒有彼此的音訊。

  網絡是個神奇的東西,可以讓我們的記憶像電影一般,清晰的回放出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6

  我在禁閉室裡呆了一天一夜以後,就被老熊放了出來。老熊來的時候,我正在酣睡,老熊一腳把我踢醒,罵道。

  "你這個狗日的,在這裡待的竟然這麼安逸?"

  我被踢得生疼,爬起來不知所以,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糊裡糊塗忙問老熊。

  "班長班長,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老熊樂得捧腹大笑。"你他媽的當老兵了,還是這個傻樣,快出去啊?怎麼還想關在這裡?"

  於是,我便跟老熊走出這曾經關過犯人的囚牢。

  外面,刺眼的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老熊拍拍我的肩,關心道,"沒事了,你趕緊去洗澡,一會兒大隊長找你還有事。看你一身臭氣熏天,邋遢的樣子,他不罵你才怪,還不去打理打理自己。"

  他又轉過頭,對我身後一個兵說,"趕緊把你班長帶過去洗澡,別忘了,幫他拿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

  "是!"洪亮的聲音。

  靠,我定睛一看,發現是安然,這小子竟然會來接我"出獄",誰知道是不是安好心?

  安然領了老熊的命令便飛奔而去。

  我用手梳梳自己的頭髮,小聲沮喪地問老熊:"有沒有煙啊?快給我一支,救濟下我,我都斷炊兩天了。"我可憐巴巴地望著老熊。

  老熊更加笑得喘不過氣了。"真他媽的像個娘們,沒煙早說啊!你原來的精明勁都跑到哪兒去了?不會關在這禁閉室一天你就喪失了銳氣吧?"

  "哪有啊?我這不是尊重領導你嗎?"我被他逗樂了,又嬉皮笑臉起來。

  "給給給,就一支!"老熊非常吝嗇的遞給我一支,接著捂好口袋。

  我假裝接煙,趁他不注意,敏捷地從他口袋裡掏出那盒煙來,揣在懷裡便朝炊事班方向跑去。

  老熊在後面氣急敗壞地喊道:

  "你個狗日的,看來還應該多關你兩天!"

  "你就會耍小聰明,還會啥?"

  "別忘了,大隊長找你有事,要快點!"

  "知道了!"我哈哈大笑往豬圈的方向跑去。

  唉,老熊這時候居然像上年紀的老太太那樣囉唆。

  機動大隊的幹部戰士都是在豬圈旁邊的水管上沖澡,無論酷暑寒冬,無一例外。部隊剛剛組建,還不具備像樣的後勤設施,當時成整編的中隊就沒有澡堂,更何況新建起來的機動大隊。

  我脫下全身衣服,赤條條地站在水管下,擰開水籠頭,一股涼徹入骨的激流頓時襲遍全身。爽啊,幾天都沒有體會這刺骨的快感了,有了這寒冷的感覺,我混沌的頭腦似乎可以變得更為清醒。

  水嘩嘩直流,我拼命地揉著自己的身體,仿佛想把一切的不快與晦氣都洗刷乾淨。

  安然來了,抱著我的衣服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我洗,並不時地提醒我。

  "班長,別洗長時間了,不然會感冒的。"

  "你快洗啊!一會兒大隊長找你還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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