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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一位接受過西式教育的女醫生說:「大量金錢用在建設一些大賭場上。貪污腐化在我們身邊蔓延。我們的兒童卻由於喝了髒水而死亡,傳染病人卻沒有預防針可打。我們感到沮喪,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下層穆斯林問,同為真主的子孫,為什麼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國王及其家屬可以花天酒地,可他們卻連肚子也混不飽,這是什麼緣故?在人口眾多、文盲大量存在的伊斯蘭世界,下層穆斯林只得從帕蘭經沖尋找答案。他們期待真主重臨人間,來幫助他們擺脫苦難,重建公平。正義的天國。

  另一個階層對國王更是恨之入骨,那就是宗教人士。白色革命觸動了宗教界的利益,國王把原先屬￿寺廟的土地分給了無地的農民,撼動了寺廟的根基。此後,他們將不得不將就著依靠信徒的佈施度日。對此,他們無法忍受。此外,政治上的專制,國王生活腐敗,社會風氣的敗壞,也觸動了他們的神經。婦女怎能取下面紗?又怎能走出廚房?這是真主的旨意,任何人也不能違背的。可是巴列維卻讓她們這麼做了。還有,銀行是國王進行剝削的根源,電影院是傳播淫亂思想的場所,而工業化則是造成貧富分化的罪魁,這些事情國王竟然都幹了。在什葉派毛拉的眼裡,國王成了萬惡根源。最早起來反抗國王的就是什葉派毛拉們。

  霍梅尼說,國王的革命是「違反民族利益和危害公共道德的陰謀」。1963年,當國王宣佈了他的雄心勃勃的計劃後,什葉派的毛拉們首先就起來反抗了。什葉派領袖阿亞圖拉霍梅尼利用德黑蘭的清真寺作為自己佈道的場所。在講話中,他不斷對巴列維王朝發動攻擊,不過,當時他並沒有直呼巴列維的名字,而是管他叫「今日的葉茲德」,這是一個叛教者的名字。霍梅尼的講話在信徒中點燃了星星之火。6月5日,聽完霍梅尼佈道的信徒終於走上街頭,喊出了「打倒葉茲德」、『稍滅獨裁者」的口號。次日,霍梅尼在聖城庫姆被捕。隨後,大批穆斯林就走上街頭,要求當局釋放他們的領袖。德黑蘭幾乎是萬人空巷。信徒們沿路看到商店就砸,見到沒帶面紗的婦女就打。政府出動了軍警,發生了流血衝突。德黑蘭上空炮聲隆隆,坦克和裝甲車橫行,一場暴亂終於被鎮壓下去了。霍梅尼被迫流亡伊拉克。

  庫姆暴亂鎮壓下去了,國王度過了歷年的好時光。這一段時間伊朗的國民經濟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伊朗的國力蒸蒸日上,世界第五大工業國這個目標似乎就在眼前。正在這時,國際形勢卻風雲突變。在美國,民主黨人吉米·卡特上臺執政。美國天生有一種領導世界的願望,認為這是天定命運,命運註定美國要在這個世界上發揮自己的力量,卡特當然也不例外。據說,卡特是帶著使用美國巨大的物力來為更廣泛的人類事業服務的決心而就任美國總統的,人權外交成為卡特外交的一個基石。

  在就職演說中,卡特聲稱:「因為我們是自由的,便永遠不能對自由在別的地方的命運漠不關心。我們的道義感支配著我們明確地喜愛和我們一樣堅定不移地尊重個人的人權的那些社會。」他說:「如果一個政府折磨自己的人民,或為了他們的信仰而監禁他們,或不給少數民族以公正的對待,或不給人民以移居國外的權利及宗教信仰的權利,我們不能作作不見不聞。」事實上,卡特政府在人權問題上確實下了不少功夫。1977年10月5日,卡特簽署幗際人權公約》,第二年12月6日,白宮又特地舉行聯合國人權宣言30周年紀念。此外,美國還譴責南非的白人種族主義政權,促進拉丁美洲和非洲國家釋放了大批的政治犯。

  人權外交的春風也吹到了中東。說到違反人權,恐怕沒有比巴列維政權更厲害的。以萬斯為首的國務院對巴列維國王進行了猛烈的抨擊,美國的新聞輿論也大肆鼓噪。在這種情況下,原先被壓制的伊朗反對派,不管他是世俗的,還是宗教的,一下子都行動起來了。卡裡姆·桑賈比的民族陣線自50年代遭到鎮壓以來,已經潛伏了幾十年,此時公開走上前臺,重振旗鼓。邁赫迪·巴紮爾甘創建了一個保衛人權和自由活動權委員會,也公開散發小冊子,傳播自己的綱領。1977年5月,五十多名律師簽署了一項宣言,抗議行政部門干涉司法事務。6月,一批作家要求廢除新聞檢查制度。7月,一些知識分子發表致國王的公開信,要求結束君主專制。批評時局的各種版本的材料在市面上流傳。

  國王當然意識到了這股危險的暗流。他馬上作出了反應。美國人不是批評他搞專制、獨裁嗎!?那好,馬上成立一個政黨,仿效西方的政黨制,讓人民享有發言權。不幸的是,這個依據他的旨意而成立的復興黨仍然是獨裁的象徵。儘管少數黨員可以在議會中投票反對政府的議案,但真正的決定權仍然操在國王手中。秘密警察雖然沒有去找反對派的麻煩,但是,它的眼睛仍然盯著反對派的一舉一動,只不過沒有下手而已。這種自由對反對派來說顯然是不夠的。

  他們認為,國王作出的種種寬鬆的姿態,不過是轉移人民注意力的一種伎倆。試問,言論自由在哪裡?新聞檢查廢除了嗎?都沒有。而國王卻利用一切機會對世界各國的事務品頭論足。在國王眼中,美國是「伸縮性的社會」,英國工人「懶散」,而意大利則是『動亂」。他告訴美國人,真正缺乏人權的地方正是美國。在美國,腐敗盛行,而在伊朗,小偷都進了班房,即使是他享有高位,也不能例外。他斷言,人權問題在伊朗並不存在,伊朗人享有可以想像得出的一切人權。

  在伊朗的人權問題上,美國政府井木能以一個聲音說話。國務院對伊朗大加鞭撻,而白宮對巴列維卻屢加撫慰。1977年11月15日,國王訪問華盛頓,伊朗學生在白宮外面進行示威,示威者打出了「處死國王」的旗幟。華盛頓出動了武裝警察,使用了催淚彈。正當卡特在白宮的南草坪上致詞歡迎國王時,一陣風吹來,催淚彈的煙霧包圍了賓主雙方。正在致詞的卡特流著淚,而前來採訪的新聞記者也是淚流滿面,全世界都能通過電視轉播看到這奇特的一幕。在會談中,卡特盛讚國王領導下的伊朗取得的成就,只是婉轉地提到,國王是不是可以採取緩和的政策,與持不同政見者進行協商,放鬆鎮壓政策,以便緩和一下人權問題?國王卻表明自己無能為力:伊朗之所以加強「法制」,是為了對付蘇聯的共產主義。

  如果蘇聯的威脅解除了,伊朗的局勢當然可以緩和,但目前很明顯做不到。就這樣,國王利用美國在戰略上的需要,輕鬆地挫敗了美國的人權外交。1978年新年前夕,卡特總統訪問新德裡,在歸途特意訪問了德黑蘭,與國王共度新年。這只能說明,美國人權外交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建立一個更公正的社會,而是為了美國的戰略利益。當人權問題影響到美國的國家利益時,美國寧願放棄這個問題。這正是卡特及其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的現實主義政策,而萬斯國務卿和他的國務院似乎並不明白這一點。因此,美國在伊朗問題上並不能以一種聲音說話。

  伊朗雖然是美國在中東地區最重要的盟友之
  一,但美國要幹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有意無
  意地忽視了伊朗。白宮如此,蘭利也是如此。

  當伊朗危機發生時,卡特政府正忙於其他事務。卡特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伊朗會出現什麼問題。

  卡特1977年1月20日才宣誓就職。就任以來,他在外交方面立即展開了全方位的出擊。從人權外交到重簽巴拿馬運河條約,從中東的戴維營會談到中美建交,從限制戰略武器會談到防止核擴散條約,每一件事情都是千頭萬緒,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伊朗危機的高峰期,美國正在進行戴維營會談。卡特總統費盡心機,終於把埃及的薩達特總統和以色列的貝京總理這對死對頭拉到了一起,此時他們正在戴維營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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