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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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九日傍晚,毛澤東的隊伍穿過黃褐色的山谷——頭道川,來到地處陝西黃土高原心臟地帶一個塵土飛揚的小鎮吳起。他們的北面是萬里長城、南面是華夏祖先黃帝的陵墓,在黃河以南這片黃土高原上,在這塊中華民族發祥的土地上,紅軍找到了自己的家;他們在貧瘠的吳起,在黃土窯洞裡,找到了自己的家。在未來的漫長歲月裡,他們將越來越習慣於窯洞生活。 這時,馬家軍騎兵東闖西竄,仍不斷騷擾紅軍後續部隊。彭德懷命令戰士們加快前進,他不願讓落在後面的部隊死在兇殘的國民黨騎兵手裡。他們翻越了老爺山、子午嶺,進入了陝西。在那裡再次與馬家軍騎兵交火。這一帶的地勢比較平緩,利於騎兵活動。紅軍被攪得不得安寧。 毛澤東到達吳起鎮的當天晚上,就親自召集指揮員開會。他建議:「砍掉這條尾巴,即馬家軍騎兵,結束幾周來紅軍所受的騷擾。」二十日,毛澤東對紅軍和吳起地區的遊擊隊進行了部署。這裡有三條河流穿過吳起,毛將他的部隊部署成半月形,引誘馬家軍騎兵進入中間的洛河河谷地帶。二十一日淩晨,毛澤東進入大馬梁山頂上的觀察位置(山頂至今仍有一棵孤零零的樹作為標誌)。 馬家軍騎兵共四個團,每團約一千人,他們首先發起進攻,進入了河谷。毛的部隊人數不比他們多多少。上午七時,紅軍向馬家軍騎兵主力團開了火。不到兩小時,馬家軍騎兵主力團及其他三個團都從戰場上落荒而逃。 那天戰鬥後的下午,毛會見了兩位地方領導人,聽完他們的彙報後,毛立即叫來兩名可靠的幹部——-賈拓夫和王首道,派他們帶一連行動迅速的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瓦窯堡。他們的任務是:救出二十六軍綠林式領袖劉志丹及其同志們(數目不詳)。他們正坐待二十五軍夥伴的處決。 一九二九年夏天,堪薩斯城的一位年輕人,埃德加·斯諾來到了黃河河套以南的黃土高原上。斯諾當時二十四歲,是來調查關於饑荒並進行報道的。在那次旅途中,斯諾結識了另一位西方的年輕人,他就是新西蘭人路易·艾黎。他們一起在中國目睹了人民餓死的慘景。在赤日炎炎下,久旱無雨的黃土高原一片死寂,沒有綠色,樹木光禿禿的,樹葉被摘光了,樹皮也被剝淨了。路邊橫著骷髏似的死屍,沒有肌肉,骨頭脆如蛋殼。飽受饑荒缺衣無食的少女,半裸著身子被裝上運牲口的貨車運往上海的妓院。路邊的屍體都是骨瘦如柴,稍有一點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這是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零年的大饑荒的一角。中國有六百萬人死於這次饑荒。當時,對這一事件的報道在《紐約時報》的內版占了半個專欄。 就在那個可怕的夏天,劉志丹趕回陝北老家保安。他父親是保安的一個小地主(舊照片上的劉家大院遠比不上毛的韶山故居),這一年莊稼顆粒無收,佃農交不出租子。有一位名叫袁耀秀的紅軍老戰士,他曾在劉志丹手下工作過,一九八四年時七十七歲,仍住在吳起鎮。他回憶說,那一年劉志丹二十六歲,身材比一般人略微高些。他英俊、細瘦,臉總是紅撲撲的,常常帶著微笑。他能言善辯,有著一副洪亮的嗓子,對著上千人講話,每個人都能聽清他說的每一句話。 每當劉志丹走在保安街上,就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常常一開口就滔滔不絕講上幾個鐘頭。大家都知道他出身于一個「富裕」的地主家庭(在這個偏僻的窮山溝裡,就連地主也並不很富有)。 地主貼出告示——不管饑荒還是乾旱,佃農必須交租。劉家也要劉志丹寫這樣一個告示。他說,豈有此理,人們連飯都吃不上,哪有糧食交租納稅。他不僅不寫告示,還來到佃農中間,組織他們抗租。他問道:「這樣的情況你們究竟還能容忍多久?」劉家的許多佃農紛紛響應他的號召,起來反抗。政府也被迫宣佈暫停交納租稅。 劉志丹在一九二五年就加入了共產黨。他曾在黃埔軍校學習,一九二九年,擔任了陝北地下黨委的成員。 劉志丹是位人民的英雄,人人都知道他,並傳誦著他的光輝事蹟,親呢地稱他為「老劉」。他們說,他把自己家的財產都沒收了。「他獻身於追求真理和人民的解放。」戰士袁耀秀這樣的描述他。 這位陝西「羅賓漢」的一生是坎坷不平的。他對人民的熱愛超過他對辯證法政治說教的感情。一九三一年,他組織了一支革命隊伍(二十六軍前身)。可是,就在那一年,一位名叫杜衡的政委兼省委書記指責他拒不與國民黨打大仗。劉志丹靠邊站了。「布爾什維克」路線的追隨者杜衡取而代之。結果,他把二十六軍引向了慘敗。只有劉志丹和少數幾個人逃了出來。杜衡本人後來被國民黨俘虜,成了叛徒。 劉志丹突破重重包圍回到了陝北,人們紛紛前來投奔,他很快重建了第二十六軍。另一位遊擊隊司令高崗帶著幾百人也加入了他的隊伍。 高崗擔任了劉志丹的政委。他能力很強,但正如一位中國人所說,他有「亂搞女人」的壞名聲。劉志丹對此當然不能容忍,對高崗行為放蕩不羈的問題,有一次劉曾提出要處決他。 劉志丹第二次重建的二十六軍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到一九三四年,他在陝北已經創建了一個根據地,包括了二十個縣的全部或部分地區。劉志丹的二十六軍和另一支號稱二十七軍的小部隊共有五千人。 但是,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之中。兩位中央委員會代表受命到陝北,他們都對劉志丹懷有敵意,試圖把他趕下臺。他們聲稱,劉與國民黨有秘密接觸。實際是,他同打進國民黨內部的一些共產黨秘密黨員保持著聯繫。 紅二十五軍,即周恩來早在一九三四年春派程子華去的那個軍,經過十個月的顛沛流離,終於來到了陝北。 程子華坐著擔架來到陝北,他的同事徐海東司令員也是坐著擔架來的,兩人都坐了幾個月的擔架了。 二十五軍及其指揮官程子華和徐海東的艱難歷程不啻為人類求生的又一史詩。程子華從江西出發,途經汕頭、上海和漢口,歷盡千辛萬苦,於一九三四年十月抵達河南,來到了二十五軍。他率軍來到豫西邊遠的桐柏和伏牛山區。 一九三五年早春,二十五軍轉移到了附近的陝南。一天,當他們正在庚家河開會的時候,國民黨六十師——蔣介石最神速的一個師,從朱陽關席捲而下,從背後襲擊了他們。戰鬥非常激烈。程子華一九三零年時左臂曾受傷,他習慣於用右手托著左胳膊。現在,一顆子彈再次擊中他的左臂並穿透了右手,使他落下了殘疾。(五十年後,他只能使用一隻象爪子似的右手)。副軍長徐海東被一顆子彈擊中頭部,子彈從右邊穿過,從後腦穿出。他昏迷了近一個多月之久。二十四歲的錢信忠醫生,當時正站在這兩位指揮員身旁。他也負了傷,但不嚴重。他是上海德國人辦的同濟大學畢業生,他用磺胺柯衣定為兩人治病,這是一種德國早期製造的磺胺類藥品。他說,如果沒有這種藥,要挽救他倆的生命是不可想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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