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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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李德說彭應該發動反擊,彭反問他軍隊沒有子彈怎麼反擊。彭激動得幾乎喊了起來,說李德的命令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自從第五次反「圍剿」以來(即在李德指揮期間)紅軍沒有打過一場好仗!他繼續高聲喊道:「你們這些教條主義者,只不過是地圖上和紙上談兵的戰術專家。」 彭德懷接著說,多虧紅軍戰士覺悟高,否則「第一、第三軍團早就全軍覆滅了。」彭喊道:「你的計劃造成了大量的犧牲,難道你不感到良心責備嗎?你就不痛心嗎?」彭把李德比作『『崽賣爺田」那樣不感到心痛的人。翻譯伍修權把彭德懷的漫駡翻譯了過去,但是他聽不懂關於子孫賣地的事故。楊尚昆將軍解釋說,這是湖南人的說法,彭總以此批評李德隨隨便便犧牲紅軍戰士的生命。 李德並沒有發火,這使彭感到驚異,原來伍修權在翻譯時緩和了他的措辭。他請楊尚昆將軍再給翻譯一遍,這回達到了他預期的效果。李德聽明白了,李德開始咒駡他,說他是「封建腦袋」。彭德懷也不客氣地回敬了他,然後收拾起自己的背包,準備被調回瑞金,撤去指揮官的職務,被審訊、判刑,準備丟掉黨籍,甚至槍斃。他回憶說:「我做好了一切準備,什麼都不在乎。」使他驚訝的是,居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彭德懷和劉伯承都是心直口快的人,許多別的指揮員都不願意公開表態,他們害怕遭到非難。因為李德這個人懲罰別人是從不手軟的。對他認為失敗或犯錯誤的人,動不動就處分。後來擔任中國海軍司令的肖勁光,當時已是老資格的高級指揮員。他第一次去蘇聯是在一九二一年,比那「二十八個布爾什維克」早得多。一九二七年他再次去蘇聯,在列寧軍事政治學院學習。他的戰績優異,在第五次反「圍剿」戰股中指揮第七軍團。他軍中的戰士許多是未經訓練的新兵。在防守黎川縣城時,面對壓倒優勢的國民黨軍隊兩三個師的進攻,他們無能為力,則退了下來。李德於是下令審判肖,判了五年徒刑。毛澤東等幾名高級指揮員提出了不同意見。親蘇派的王稼祥拒絕簽署命令。這樣,肖勁光才免進監獄,而被分配做教學工作。李德請博古幫忙,以壓倒軍方意見,但是博古不肯過問。 那時,共產黨人處分之嚴厲,是司空見慣的事。湘贛邊區蘇維埃主席張啟龍曾被指控為反革命分子和右派分子,被貶為運輸隊員。他的上級省委書記王首道被撤職,但很快又恢復了職務。 根據一種說法,當時還是紅軍一名年輕負責人的鄧小平受到的待遇也不比別人強。他受到「親蘇」派的攻擊,說他是福建省委書記羅明的支持者。在黨內鬥爭中,羅明被當作毛澤東的替身,因為親蘇派不敢公開攻擊毛澤東,於是,鄧小平、毛澤東的兄弟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和其他幾個人被當作「羅明派」的成員而受到了批評。鄧小平丟掉了職位,以一個普通戰士的身份參加了長征。有的說,他在由幾千個民工組成的運輸隊中當擔架員。幾位中國現代史學家都否認鄧小平曾當過擔架隊員,但是,無疑他在這件事中是倒黴的。 紅軍幹部一般都害怕被指責為托洛茨基分子,或者被指責背離黨的路線。這類指責並不少見。他們對一次次清洗至今仍記憶猶新——反AB團分子的鬥爭(AB指國民黨滲透到紅軍隊伍中來的反布爾什維克特務分子),例如在富田事件中,據說有幾千名毛的部下遭到清洗;反托洛茨基分子的鬥爭(尤其從蘇聯回國的年輕學生,他們被指責在蘇聯受到托洛茨基代理人的影響);還有反對各種右派、資產階級分子、機會主義分子和其他偏離傾向的運動。這些鬥爭有的反映了內部的政治爭執,有的則產生於對秘密陰謀組織的恐懼。 十月十七日上午,李德匆匆走過於都河上的木板浮橋,儘管表面顯得信心十足,但實際上內心是情緒不高的。 眼看要進行一次災難性的撤退,要越過陌生的荒山僻野,隨時會受到數十萬敵軍的攻擊。此外,黨內錯綜複雜的政治局面可能突然使他失掉控制權(甚至危及他的生存)。 還有一個問題,當時沒有人議論過,而且也是無法解決的。這就是李德與上海的聯繫,實際上也是他同莫斯科聯繫的問題。一年前李德逃出這個大都市時通訊就已經相當困難了。後來情況越來越糟。李德一向是通過上海與莫斯科聯繫的,紅軍雖然也有無線電臺,但功率不夠大,無法接通遠隔幾千英里的紅都瑞金與紅都莫斯科之間的聯繫。一切信息都須經轉上海,通過中共上海中央局的秘密電臺。 一九三四年春,李德在上海的上級曼弗裡德·斯特恩被召回莫斯科,很快就要派往西班牙,但是沒有人來接替他。無線電轉送電報是由中共上海中央局負責的,事實上就是掌握在兩個中國人手中,他們在莫斯科工作過。一位名叫李竹聲,他在莫斯科的斯拉夫名字是克裡奇卡。(每個去莫斯科的中國人都有一個秘密的俄國名字,伍修權叫普雅塔庫夫。)另一個中國人是盛忠亮,或者叫盛越,他的秘密名字叫米茨科維奇。六月,蔣介石的秘密警察逮捕了李竹聲,在死亡的威脅下,他供出了電臺的位置和盛忠亮的身份,盛也被捕,電臺被破獲,從此結束了上海局的活動,中斷了莫斯科與中國的聯繫。據瞭解,中央蘇區收到的最後一份電報是一九三四年九月十六日發出的。電報說,毛澤東一月份關於「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報告發表了。 李德只好自行其事,博古也是如此,再也不能徵求莫斯科的意見了;同時也無法援用共產國際的權威了。差不多兩年後這條聯絡線才得以恢復。當時大家只能各自為政。過了近四十年之後,李德還特別提到:當時的那種狀況,「對毛澤東是最有利不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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