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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在被迫撤出漢城以後的頭幾個星期,我把隨同我行動的前進指揮組的人數壓縮到最少的程度。這些人中有我的兩位傑出的助手:一位是沃爾特·溫頓,在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以及後來在加勒比司令部任職期間,我們都曾一道共事;一位是喬·戴爾,他已在我之先到達朝鮮,我深感幸運。再就是我的一個勤務兵、一個專車司機以及一個無線電吉普車司機兼報務員。我知道,第1軍的米爾本將軍對集團軍司令始終礙手礙腳地呆在身邊是不會感到高興和舒服的。但是,我認為,作為一種權宜之計,我的小小的指揮組最好還是同他的前進指揮所一起宿營。米爾本將軍對我們還是寬宏大量的。採用了這種辦法,我們便無須再從兵力本來就十分不足的戰鬥部隊抽調任何人員了,我們可以省去警衛人員和炊事人員,還可以隨時使用軍的通信手段和情報網。

  在我那天下午看著最後一輛「百人隊長」式坦克冒險緩緩開過漢江約六星期之後,我們已經將電話和其他通信器材全部安裝就緒,而且,我還在驪州一座光禿禿的絕壁之上開設了集團軍的前進指揮所。其位置大約在朝鮮半島西海岸至東海岸之間三分之一的地方,基本上處於美第9軍的後方,介於西部美第1軍的前進指揮所與東部美第10軍的前進指揮所正中央,當時,兩軍處在一條直線上。在我後來指揮第8集團軍的日子裡,從某種意義上講,這裡便是我的家。

  我的生活安排得很簡單。我們擁有的物品基本上所有的部隊都有,只有很少一點東西才是那些與敵人實際接觸的部隊才有的。我們有兩頂8×12英尺的帳篷,兩頂帳篷頭尾相連,形成了兩間一套的房子。一頂帳篷裡放著我的帆布床和睡袋、一張小桌子、一把折疊椅、一個洗臉盆以及一隻小的汽油取暖爐,我在吉普車上顛簸一天之後,常常靠這只小爐子舒服一下凍得半僵的手腳。另一頂帳篷裡也放著一張小桌子,小桌邊上緊靠著兩把折疊椅,桌上放著的膠合板托著一張高質量的作戰地域地形圖,這是美軍工程兵的陸軍製圖局為我準備的一個無價之寶。

  在一個被戰爭搞得瘡痍滿目的國家,集團軍前進指揮所設立的地點就其位置來說是再理想不過了。我們的帳篷曾經架設在光禿禿的漢江堤岸上,下面是快要乾涸的河床;在飛機聲和槍炮聲沉寂下來之後,只能聽到活潑的小動物發出的聲響。那裡沒有城市的車水馬龍,附近也沒有村莊向空氣中散發腐爛的捲心菜和人糞的濃重怪味。我可以不受干擾地坐在那裡,專心致志地研究地圖,審閱報告,同助手們一道全神貫注地研究作戰計劃,以及努力設法改善士兵們的處境,提高他們的鬥志。在河灘寬大的沙礫凸出部,我們不久便修築了一個輕型飛機簡易機場。後來,工兵又擴建這個機場,以便使我的四引擎B-17型飛機能夠在這裡著陸,載著我作較長距離的飛行,如飛往設在大丘的第8集團軍基本指揮所 (在我指揮第8集團軍的整個階段,基本指揮所一直設在那裡)。

  也許,新設立的前進指揮所與周圍隔絕的主要好處是,使我有很多時間安安靜靜地認真研究地圖,集中精力制定第8集團軍的作戰計劃。我長期以來就一直堅持這樣的看法,一個頭腦清醒的指揮官應能確切地瞭解他的部隊會在何種環境下作戰,尤其是那裡的地形會造成何種障礙,或者提供何種有利的條件。因此,我在地圖上消磨了不少時間,對於有疑問的地區還輔之以低空偵察。總之,一直到我感到自己在夜間也能摸清作戰地域的道路才肯罷休。這樣,對於我們正在作戰的和打算控制的地區內的每條公路、每條大車道、每座山頭、每條溪流,以及每條山脈,我都象熟悉自己家的後院一樣了如指掌。所以,在我考慮派部隊進入某一地段時,我便知道步兵是否要背負武器、彈藥和口糧攀登二千英尺高的山嶺,是否能把重裝備運進去,是否能渡過江河,以及能否找到可供輪式車輛行駛的道路。

  我這時才發覺,就所擔負的責任而言,在我的一生中哪一次也不能與現在相比。在我參加歐洲戰爭的時候,我的部隊始終都在上級部隊的編成內行動。在諾曼底登陸這個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絕無僅有的軍事行動中,我是喬·柯林斯第7軍的一個師長,而第7軍又是布萊德雷第1集團軍編成內的一支部隊。在突出部戰役中,我指揮一個軍。可是,這個軍也僅僅是考特尼·霍奇斯將軍第1集團軍編成內數個軍中的一個軍。霍奇斯的第1集團軍則先後是蒙哥馬利元帥的第21集團軍群和奧馬爾·布萊德雷將軍的第12集團軍群編成內的一支部隊。在這兩次戰役中,我都擁有在局部範圍內機動處置問題的充分權利;但是,總是有上級指揮官緊緊地靠在我後面支持著我,他擁有更多的人力和物力,並且有權利用這些資源來推動我的整個部隊的行動。如果我陷入困境,我總是可以求助於上級,要求立即給予支援。

  在朝鮮,我當然也有一位上級——麥克阿瑟將軍。他作為聯合國軍總司令,對我的地面部隊以及太平洋戰區的海、空軍部隊握有全權。但是,如果我當真請求增援,他卻拿不出部隊前來支援我。他本人則在七百英里之外的東京。最初,由於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時間又是這樣地緊迫,我沒有時間靜下心來考慮自己所面臨的形勢。只是在緊張地忙碌了好幾個星期之後,我才徹底明白了麥克阿瑟十二月二十六日對我說的那句話,即「第8集團軍是屬￿你的,馬特。你認為怎麼好就怎麼幹吧。

  我知道,海軍將繼續控制著我們周圍的海上通道。空軍、海軍航空兵和海軍陸戰隊航空兵將繼續掌握著制空權。但是,不管天氣是好是壞,是晝間還是夜間,是勝利還是失敗,這些地面部隊 (美軍、聯合國軍和南朝鮮軍)的安全還是要靠我自己來負責。在朝鮮,派不出預備隊對我進行支援;上級亦無法由其他戰區抽調兵力。現有的部隊便是我的全部家當,再不會得到更多的部隊了。

  麥克阿瑟將軍賦予我充分的作戰指揮權(這個指揮權他一直沒有收回)和一個軍事指揮官可望得到的全部權利。我想,這樣重大的責任(也是很寶貴的機會)大概是每個具有獻身精神的軍人所夢寐以求的東西。我知道,這種責任給我帶來了很高的榮譽,但是,我決不會因此沾沾自喜,以致看不見這副擔子的全部份量。

  我給自己規定的第一項任務是恢復部隊的鬥志。這意味著,不僅要讓部隊相信,各級指揮官是關心每個士兵的安全的,而且還要使他們相信,最高指揮官的決策是正確、合理的。

  我還過問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其中有些事情乍看起來似乎微不足道。但是,這些事情如果都能處理好,就會有助於部隊團體精神的培養。譬如,我第一次在第8集團軍基本指揮所用膳時,桌上的臺布和餐具使我大吃一驚:臺布用的是一條床單,盛飯的餐具則是存放食物的十美分一個的便宜瓦罐。我倒不是為是否要我吃掉這些臺布或油布而傷腦筋。但是,食堂 (世界各地的要人、大員肯定要參觀這個地方)裡的這種景象卻反映了部隊在這次作戰中完全喪失了榮譽感,同時也證明,這場戰爭確實是國內所稱呼的那種「被遺忘的戰爭」,這才是我感到吃驚的原因。我立即讓人把那塊令人不快的床單換成了合用的臺布,把那件陶器換成了擺得出來的瓷器。

  我還採取了一項措施(不過後來有一些更為重大的原因妨礙了這一做法),以便讓各個軍種都能較好地瞭解兄弟軍種為完成各自的任務需要克服哪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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