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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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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上午,我驅車由北面出了漢城,結果見到了一幅令人沮喪的景象。朝鮮士兵乘著一輛輛卡車,正川流不息地向南湧去,他們沒有秩序,沒有武器,沒有領導,完全是在全面敗退。有些士兵是依靠步行或者乘著各種徵用的車輛逃到這裡來的。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逃得離中國軍隊愈遠愈好。他們扔掉了自己的步槍和手槍,丟棄了所有的火炮、迫擊炮、機槍以及數人操作武器。 我知道,要想制止這些我連話都聽不懂的嚇破了膽的士兵大規模潰逃,那是枉費心機。但是,我還是得試一下。於是,我跳下吉普,站到路當中,高舉手臂,示意一輛迎面開來的卡車停下。另一頭的幾輛卡車沒有減速便從我身邊繞了過去。但是,不久,我還是攔住了一支載著南朝鮮軍官的卡車隊。頭一輛卡車上的軍官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不服從我的示意。不久,整個車隊又開動了。現在,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深遠的後方設立許多哨卡,由我們自己的憲兵在軍官帶領下在那裡值勤,以恢復對部隊的控制。 這種辦法果然發揮了作用。混亂不堪的隊伍重新編成了許多分隊,裝備了武器,補充了口糧,並且在各自的指揮官帶領下派往新的防禦地段。此後,這些人大都象訓練有素、指揮得當的大多數勇敢士兵一樣,仗打得很好。 (戰爭爆發的最初幾天,南朝鮮部隊被敵人的坦克嚇跑了,但我絲毫也不責怪這些未經考驗的部隊。很少有什麼東西乍看上去能比敵人坦克更嚇人的了。坦克的炮口冒著硝煙,似乎正對著你的腦袋。它轟轟隆隆地越過了一切障礙想要追上你,把你消滅掉。我甚至還見到過美軍部隊在坦克轟鳴著向他們迫近時嚇得丟掉步槍、逃進樹林的情景——這還是在己方領土上舉行演習時發生的事情,而且,坦克使用的只是些空包彈。) 美第19步兵團的一個營在其友鄰的南朝鮮部隊崩潰之後,也被捲入了無秩序的退卻。那天上午,我在師的傷員後送站找這個營的一些傷員談了話,發覺他們情緒十分低落,沒有美國士兵在傷勢不太嚴重時通常所表現的那種重返部隊的迫切心情。問題很清楚,要想使部隊鼓起所需要的鬥志,還有許多工作有待我們去完成。 總的說來,第8集團軍是井然有序地撤退的,幾乎帶上了全部的武器裝備。但是,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在我們的背後,是無法徒涉的漢江。江面上充塞著大塊大塊的浮冰,有可能把我們僅有的兩座浮橋沖散,更為嚴重的是,如果漢城以北某處江面仍未消退的洶湧潮水波及這裡的冰塊,更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我們有十多萬聯合國軍隊和南朝鮮軍隊連同他們的全部重裝備 (包括英國的「百人隊長」式坦克和美國的8英寸榴彈飽)擁擠在漢江北岸的一個狹小的橋頭堡內。我們感到壓力很大的問題是,有可能很快出現這種情況,即數千名驚慌失措的難民會沖倒我們的守橋警衛,令人絕望地將橋樑阻塞——而敵炮兵如能利用夜暗掩護,果斷地將其陣地向前推移,便能很快將我渡口置於其射程之內。 在與美軍的兩位軍長、南朝鮮陸軍參謀長和美軍駐南朝鮮軍事顧問團團長研究討論之後,我們發覺,如果敵軍一面對我實施正面進攻,一面對我敞開的東部側翼(這裡的南朝鮮軍隊已倉皇逃走 )實施深遠包圍,就會使我全軍處中危險的境地。我還找不到充分的根據證明部隊能守住各自的陣地,即使下達死命令他們也未必能堅守得住。因此,一月三日,我要求我國駐朝鮮大使通知李總統:我們要再次撤離漢城,由前進陣地實施的撤退行動即將開始。 我還通知我國大使和南朝鮮政府仍留在漢城的部分機構:自下午三時起,橋樑和來往要道除軍隊之外一律禁止通行。政府的全部車輛必須于下午三時以前撤離漢城,三點以後,民間車輛和行人禁止通行。 當然,發佈命令是一回事,而要使命令為人所服從則完全是另一回事。貫徹這道命令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此,我同意加強一般性的憲兵交通管制。我對第1騎兵師師長助理、查爾斯·帕爾默準將 (後晉升為將軍)很信任,讓他親自在大橋一帶全權負責交通管制,以我的名義採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證第8集團軍源源不斷地通過。如果讓數十萬膽戰心驚的難民離開通往安全地帶的唯一公路和橋樑,他們究竟會作出何種反應,我們是無從預料的。因此,我特別命令帕爾默準將,要他指示手下的憲兵,如果難民拒絕離開公路,就向他們的頭頂上方鳴槍;如果還不能阻止潮湧般的人群,就要訴諸最後手段,直接向不聽招呼的人開槍射擊。 朝鮮人是個溫馴的民族,早就學會了適應艱苦的條件。他們默默地服從了命令,所以,那怕用部隊去嚇唬他們一下都毫無必要了。 我留在現場,在主橋的北端一直呆到天黑,觀看著由徒步士兵、卡車、坦克、自行火炮以及各種運輸工具組成的漫長的隊伍緩緩通過。當龐大的8英寸榴彈炮和「百人隊長」式坦克開過來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喉嚨上;浮橋深深地沒入湍急的流水中,我的心一直懸在那裡。我知道,擁有戰鬥裝載的「百人隊長」式坦克重量超過了這座橋規定的負載能力。但是,浮橋還是經住了坦克的重量,最後一輛沉重的坦克總算順利地開到了南岸。天完全黑了下來。我乘坐吉普車過了橋,擠進各色各樣的車輛之中,朝著設在永登浦的只打算過一夜的臨時指揮所進發。此時,在我的背後,耐心等待的成群難民象古老傳說中的一隻蘇醒過來的野獸一樣動彈起來。 武器裝備完好無損的第8集團軍在漢江以南有了實施機動的餘地,他們佔領了堅固的防禦陣地。集團軍所屬美軍三個軍中的兩個軍(美第10軍此時尚在南面集結兵力)和兩個南朝鮮軍,依託有利地形扼守著一道防線。不久,第10軍便可加入戰鬥。美第1陸戰師和第2、第3、第7師也將齊裝滿員地重返前線,隨時準備給一切敢於繼續推進之敵以嚴厲的懲罰。 但是,在轉入進攻之前,我們還有一些工作要做,還要克服薄弱環節,總結教訓,糾正錯誤的做法,以及恢復部隊的自尊心。設在東京的總部、美國國內的整個軍事機構以及設在日本的後勤支援司令部,現在都在十分緊張地工作,以滿足我們的要求。我們的裝甲部隊和炮兵逐步得到了加強,我們的部隊也開始為訓練有素的士兵所充實。口糧的標準和質量有了提高。戰地內科和外科醫療條件達到了第一流水平,成為所有軍隊中最好的戰地內外科醫療。經過選拔的優秀軍官接替了營、團指揮職務,不久便克服了我們在訓練上存在的基本弱點。 當我接管第8集團軍的時候,集團軍前進指揮所由於在當時來說很合理的原因而設在最西側的一座大城市中;基本指揮所則位於交戰地區後方一百五十英里的地方。作為直接指揮戰鬥的指揮所是不應當設在大城市的大樓內的,這種地點容易從身體上和思想上把司令部人員與部隊人員隔離開來。上級司令部的軍官和工作人員會因此而很難同他們所服務的部隊打成一片。結果,上級機關與部隊之間也就無法做到相互尊重與信任;而這種尊重與信任則是軍事上取勝的極其重要的條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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