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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用什麼手段和什麼方式作戰?

  說到未來戰爭的作戰手段和方式,美國人的看法是繞不過去的。不僅僅因為它是世界上最後一隻霸王龍,更因為他們在這一問題上的看法與其它國家的軍人相比,確有過人之處。不說別的,單是把未來戰爭歸結為信息戰、精確戰⑧、聯合作戰⑨和非戰爭軍事行動⑩這四種主要作戰樣式,即可看出既富想像力又很現實的美國人,對他們眼中的未來戰爭有著深刻的理解。這四種作戰樣式,除了聯合作戰是從傳統的合同作戰、協同作戰乃至空地一體戰演進過來的以外,其它三種均算得上軍事新思維的產物。信息戰被美陸軍前參謀長戈登·沙利文上將認定為未來戰爭的基本作戰樣式。為此他組建了美軍也是世界上第一支數字化部隊。並基於「未來戰爭將全面轉向以信息處理和隱形遠程打擊為主要基礎」這一認識,提出了精確戰的概念。在美國人看來,精確制導武器、全球定位系統、C4I系統和隱形飛機等高新技術武器裝備的出現,有可能使軍人擺脫消耗戰的夢露。

  被美國人稱作「非接觸打擊」而被俄羅斯人稱作「遠戰」⑾的精確戰,具有隱蔽、迅捷、準確、高效、附帶殺傷小的特點,在初戰即可能是決戰的未來戰爭中,這種在海灣戰爭時已初顯鋒芒的戰法,大概是美國將軍們最樂意接受的首選方式。但真正有創見的提法卻既不是信息戰也不是精確戰,而是非戰爭軍事行動。這一概念顯然建立在美國人一向宣稱的全球利益基礎上,帶有典型的美國式「以天下為己任」的僭妄。不過,如此評價並不影響我們對這一概念的稱許,因為它畢竟破題頭一遭把維和、緝毒、平暴、軍援、軍控、救災、撤僑、打擊恐怖活動這些20至21世紀人類需要全面應付的問題,統統裝進了「非戰爭軍事行動」這只籃子裡,使軍人不至於在戰場以外的天地間茫然無所措手足。從而也使他們的思維觸角差一點碰到了廣義戰爭的邊沿。只可惜籃子小了些,最終沒能把「非軍事戰爭行動」這一嶄新的概念也裝進去,而這才是人類對戰爭的認識上,真正有革命性意義的見解。

  「非軍事戰爭行動」與「非戰爭軍事行動」這兩個概念的差別,比字面上所顯示的要大得多,絕非某些詞匯前後順序顛倒的文字遊戲。可以認為,後者只是對軍隊在非戰爭態下的任務和行動進行了明確的命名,而前者則把對戰爭態的理解,擴展到了遠遠超出軍事行動所能包容的一切人類活動領域。這種擴展是人類為達目的在手段上無所不用其極的當然結果。儘管幾乎在各種軍事理論領域中都處於領先地位的美國人,並沒能率先提出這一新的戰爭概念,但我們必須承認,美國式的實用主義在全球的氾濫和高新技術提供的無限可能性,仍是這一概念產生的深層動力。

  【⑧精確戰是一種新的作戰樣式,它的產生是基於武器精度提高和戰場透明度增大的綜合的結果。(〔美〕理查德·鄧恩《從葛底斯堡到海灣戰爭之後》,轉引《1997年世界軍事年鑒》P294-295)】

  【⑨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聯合參謀部文件《2010年聯合部隊構想》,見於《聯合部隊季刊》1996年夏季號。】

  【⑩見美陸軍1993年版《作戰綱要》。參閱美《陸軍》雜誌1993年6月號。】

  【⑾俄羅斯戰術專家沃羅比約夫,在研究海灣戰爭後指出,遠距離戰鬥是大有前途的作戰方法。(俄《軍事思想》1992年第11期)】

  那麼,哪些看似與戰爭毫不相干的手段,最後竟成了「非軍事戰爭行動」——這一正在全球範圍內越來越頻繁展開的另外一種戰爭的寵兒呢?

  ★貿易戰

  如果說「貿易戰」在十幾年前還只是一個形容詞,今天的它卻實實在在成了許多國家手中的非軍事性戰爭工具。尤其在美國人那裡被玩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國內貿易法的國際化運用,關稅壁壘的任意建立與打破,信手拈來的貿易制裁,關鍵性技術的封鎖,特別301條款,最惠國待遇等等,不一而足。其中任何一種手段產生的破壞性效果都不亞於一次軍事行動。由美國發起的對伊拉克長達8年的全面禁運,就是這方面最典型的「戰例」。

  ★金融戰

  在經歷了東南亞金融風暴之後,沒有人會比亞洲人對「金融戰」有更深刻的印象。不,豈止是印象,簡直是錐心刺骨:一場由國際遊資擁有者們處心積慮發起的金融偷襲戰,竟把一個接一個不久前還被世人譽為「小龍」、「小虎」的國家掀翻在地,曾令整個西方豔羨不已的經濟繁榮,一夜間秋風落葉般地蕭條了。僅一個回合下來,便不止一個國家的經濟向後倒退了10年。經濟戰線的失守,更使社會政治秩序幾近崩潰。此起彼伏的騷亂造成的傷亡簡直不亞於一場局部戰爭,而對社會機體的傷害程度甚至比局部戰爭還要嚴重。這是那些非國家組織用非軍事手段向主權國家打響的第一場非武力戰爭。由此,金融戰作為雖不流血但同樣具有巨大破壞力的非軍事戰爭形態,正式登上了曾被軍人和武器、流血和死亡一統天下數千年的戰爭舞臺。

  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會成為正式的軍語理所當然地進入各類軍事詞典,並且在下個世紀初葉人們編修的20世紀戰爭史中,成為極為醒目的一節⑿。在這一節裡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不是政治家,也不是軍事家,而是喬治·索羅斯。當然,把金融武器用於作戰並不是索羅斯的獨家專利。在他之前,科爾用馬克攻破了用炮彈未能轟塌的柏林牆⒀;在他之後,李登輝趁東南亞金融危機自貶台幣藉以打擊港幣、港股特別是紅籌股。這還不算在此番金融饕餮大聚餐中一擁而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炒家」,包括以發表信用評估報告為名,給金融大鱷們提示打擊目標的摩根·斯坦利公司和穆迪公司⒁這類間接參與並獲益者。

  【⑿美國《洛杉磯時報》1998年8月23日題為「和平最大的威脅是市場」。文章指出,「眼下對世界和平構成的最大威脅是金融市場而不是恐怖分子訓練營地。」(《參考消息》1998年9月7日)】

  【⒀王劍南著《誰與爭鋒——科爾》,中國廣播出版社,1997年,P275,P232,P357。】

  【⒁美國《基督教箴言報》1998年7月29日文章《一家影響經濟的紐約公司》文中披露,穆迪公司的信用評定報告是如何影響甚至左右意大利、韓國、日本以及馬來西亞的經濟走勢。見《參考消息》1998年8月20日。】

  進入1998年夏季以來,於整整一年前打響的金融戰,在更廣闊的戰場上次第展開了它的第二輪戰役。這回被拖入戰爭的不光是在上一年慘遭敗績的東南亞諸國,還加進了兩個龐然大物——日本和俄羅斯。其結果是使全球經濟形勢愈加嚴峻和難以控制:看不見的熊熊火勢甚至點著了玩火者自己的戰袍。據說,索羅斯和他的「量子基金」,僅在俄羅斯和香港兩地,就損失了不下數十億美元⒂。金融戰爭損毀力之巨大,由此可見一斑。在核武器已成為嚇人的擺設日漸喪失實戰價值的今天,金融戰正以其動作隱蔽、操控靈便、破壞性強的特點,成為舉世矚目的超級戰略武器。在前不久的阿爾巴尼亞騷亂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富可敵國的巨富和跨國集團設立的各種基金會的作用,這些基金會控制媒體、資助政治組織與當局對抗,致使國家秩序崩潰、合法政府倒臺,我們或許可稱之為基金會式的金融戰爭。令人擔憂且必須正視的是,這類戰爭有頻度越來越密、烈度越來越強並被越來越多的國家和非國家組織有意使用的趨勢。

  【⒂索羅斯在其新著《全球資本主義危機》中大吐苦水,以他在1998年慘不忍睹的投資記錄,分析此次金融危機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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