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崔可夫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波德沃伊斯基顯得十分疲倦,眼睛裡佈滿血絲。他和我們一一握手後,立即給我們下達了任務:去補充西韋爾斯旅。

  「在旅裡,」他說:「有自己的選舉制度。指揮員不是由上級司令部任命,而是由士兵自己去選舉。雖然你們已經是指揮員了,但是,我建議你們要適應這個部隊的情況。你們下去看一看,一有可能就向我報告紅軍戰士和指揮員的情況。」

  ……在羅德尼喬克車站的旅司令部裡,西韋爾斯接見了我們。他淡黃頭髮,身材消瘦,個子很高,身穿士兵套頭服,而且用皮帶勒得緊緊的。他談話很坦率,他說:「指揮員選舉制在部隊中已經根深蒂固。要改變人們的這種觀念並非易事。現在還不可能設想你們的職務。我勸你們去當指揮員的助手或副手。你們下去多熟悉自己的部下,在戰鬥中表現你們自己。到那時將會……」

  我們當然不能對他的意見表示異議。我被任命為該旅一個團的副連長。

  我來到守衛著新羅德尼喬克村的連隊。我一下就感覺到,紅軍戰士們毫不掩飾地用不信任的目光盯著我。這些還在帝國主義戰爭中就是久經戰陣的士兵,在與白匪軍作戰中又身經百戰,而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個黃口孺子,而且還裝模作樣,搞了個指揮員的官當。他們認為我這個人什麼地方有點像舊軍官。一大推風涼話向我飛來:「你很早就把軍官皮帶搞到手了嗎?」

  「你為什麼在胸前別著教官證章?」

  「為什麼你把納甘式轉輪手槍放在手槍皮套裡,而不插在腰帶裡?」

  我明白在士兵們面前替自已辯解是徒勞無益的,於是我沉默不語。

  該旅戰線很寬,但只是在一些互不連接的村莊裡設有防禦,並沒有形成一條完整的前沿。與敵軍也沒有直接的接觸。白匪軍,特別是哥薩克,經常在大清早對我實施襲擊。他們攻擊哨卡,搞得聲勢很大,緊接著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這些襲擊者戰鬥是很困難的。他們的戰術核心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因此,我們首先必須對周圍的地形了如指掌,並熟悉通向居民點的每條隱蔽接近路。

  天還沒亮我就起床了,帶了幾個戰士,巡查了所有的哨卡、衛兵室和潛伏哨。然後歸隊向連長作了詳細的報告。

  一個星期過去了,一次也未與敵襲擊者遭遇過。紅軍戰士還象以前一樣眯縫著眼睛看著我說:學員官,聽說你很賣勁兒,但還看不出你能搞出個什麼名堂。而我們既會打仗,還會娛樂呢。

  我記得,有一次他們硬拽著我去參加婚禮。結婚的人是我們連的一個戰士和本地的一位姑娘。婚禮在小學校裡進行。

  被邀請的人中有一些指揮員。手風琴拉了起來。

  一個紅軍戰士轉向我,喊到:「喂,莫斯科的學員官,給我們跳一個!」

  「跳就跳」我回答:「但我找不到一個像樣的舞伴。」

  「嘿,你還會吹牛呢!」四面傳來了怪叫聲。「你到圈子裡去,我們會叫你出夠洋相,……你會知道我們的厲害的……」

  「來一段《小蘋果》」我向手風琴手喊一聲。

  一個衣冠整潔的機槍手走到圓圈中心,他使勁地用鞋後跟敲打著拍子。做了幾個漂亮的花樣動作就停了下來,好象在說,來跳啊,用力跳啊!我沿著圓圈跳了起來,就象萬尼亞·濟明跳的那樣。我展開雙臂,用手拍著喬特卡舞的節奏,然後……啊,這是水兵《擦地板》舞,是我流了多少汗才向萬尼亞學會的!看來,我沒有白學,我好象長了翅膀,跳呀,跳呀……現在,所有的人都跳了起來,大家微笑著,拍起掌聲。後來,大家用手把我托了起來,向空中拋呀,拋呀。

  「這才像樣,學員官!」「好小夥子……」

  或許就是在這個時刻,我和紅軍戰士們的關係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是我經受了多少心靈上的折磨、盼望了多麼久才得到的。但毫無疑問,這僅僅是開始,我要使戰士們不僅在跳舞方面認為我是個指揮員,而且將在戰鬥中承認這一點。

  在這次婚禮之後不久的一天,我一大早就往距本村兩公里遠的一個莊子去,路上我發現了正在偷偷沿著鐵路路基行進的白匪軍。我腦子裡馬上閃出一個念頭:給他們來個伏擊。

  我派一個隨我來的戰士回村子向連長報告,我自己彎著腰,跑到鐵路旁的一個哨卡。

  我的用意簡單:叫醒哨卡的戰士們,把他們帶到前來偷襲的白匪軍的後面,當敵人向村子發起攻擊時,我們從後方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我叫起了哨卡的戰士們,交待了任務。然後帶他們悄悄地順著長滿小灌木叢的山谷地向鐵路走去。我們一共23個人。而白匪軍是我們的6倍多,將近150人。但我並不為此擔心,因為克拉斯諾夫的哥薩克想從側翼突然襲擊我村莊,而我們則埋伏在其後方,將給敵人一個出乎意料的打擊。

  我們在距鐵路路基約200步左右的地方隱蔽了起來,等待著……這是個小丘,陣地對我們非常有利,從這裡可以看到左、右兩邊發生的任何事情。白匪軍的行蹤一目了然……

  突然,遠處傳來了射擊聲。看來是敵人暴露了自己。我們要再稍等幾分鐘,敵人可能佈置有後方掩護。就讓他們陷入到相互對射中去。事情果然是這樣。我看見兩輛架著機槍的雙套馬車沿著鐵路向村子飛奔而去。它們奔上高地,在離村子不遠的地方拉開距離,開始向村子裡噠噠地掃射起來,現在該是我們參戰的時候了。

  我整個身子跳了起來:「同志們,跟我沖!」

  白匪軍的機槍手正在瘋狂地向村子裡掃射,他們沒有發現我們從後方逼近他們。

  「瞄準敵人機槍,同志們,放!」

  23條槍一起發言了。

  鉗制住敵機槍火力之後,我們立即騰出些火力射擊襲擊者。

  克拉斯諾夫的哥薩克經受不住正面和後方交叉火力的打擊,狼狽地向草原逃去,戰場上留下了一具具屍體和傷員。

  我們獲得了豐富的戰利品:近100條槍,兩輛雙套馬車,兩挺「馬克沁」式重機槍和38個俘虜。

  在這時,我才知道,連長負了重傷。團司令部派來了通信員,帶來了任何我為連長的命令。「可是還有選舉制呢,為此,紅軍戰士該怎麼議論?」我沉思著,還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該如何處置。但戰士們馬上提醒了我該怎麼辦:「指揮這個連吧,給我們下命令吧!」

  這時所有的戰士都按操典規定的動作轉向我,喊了聲「連長同志。」就這樣,我當上了連長。

  一個月以後,召回所有學員到莫斯科參加考試的指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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