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79)_徐一朋

七九

　　6月13日，崔泓熙重新調整部署，令各團繼續反撲。但由於兵員不足，建制混亂，協同不好，都沒有按時發起攻擊。只有22團發起了攻擊，但未取得任何進展，因為沒有·想到這時遭到了181師542團和543團各一部從側後的襲擊，使22團隊形大亂，士兵、軍官紛紛跳入北漢江中……向南岸逃命……22團的反撲被粉碎，團長崔炳諄成了收容隊長，只好到後方去收拾殘兵敗將……

　　至14日，崔泓熙又集中了1500餘人的兵力進行攻擊，但又沒有想到這時181師的542團和543團，還有179師的535團都展開了陣前反擊，破壞了崔泓熙的攻擊，把歸他指揮的四個團都打成了「殘廢」！

　　這時，韓信又向崔泓熙建議：

　　「師長，該轉入防禦準備了……」這倒不僅是他們這個師已失去攻擊能力的原因，而且是他已察覺到志願軍將有新的進攻，正如後來他回憶說：「當晚中共軍必定發起進攻，有經驗的指揮官甚至能預測到攻擊的目標！」——這便是60軍計劃下一步由180師攻打的949.2高地……

　　*

　　180師翻身報仇的機會到了。

　　13日淩晨，師長李鐘玄懷著無比喜悅的心情從突擊連隊回到949.2高地以北的師指揮所。

　　指揮所裡已經打扮得像要舉行盛典一樣的隆重。在坑道中央，並排擺了兩張用空炮彈箱排列起來的桌子；桌子上倒立著的炮彈殼裡，插了幾束盛開的金達萊；花前擺著祖國人民和朝鮮人民慰問的香煙、蘋果和水果糖；桌子四面已坐滿了來自各方面的客人——有從親愛的祖國來的作家和記者，也有兄弟單位派來的慰問團、攝影隊、宣傳隊。大家都是懷著一顆熾熱的心，為180師鼓勁、助威，期待和祝賀這次戰鬥的勝利。

　　李鐘玄正要上前去和這些客人打招呼，作戰值班室的電話鈴聲響了，參謀黃君常急匆匆地過來說：

　　「1號，你的電話！」

　　李鐘玄接過話筒：「軍長嗎？我是李鐘玄。什麼？不要再打了政委唐明春、參謀長王振邦和政治部主任袁本慧等人聽到李鐘玄在電話裡傳來的話，一下跑到電話機旁。大概是電話線被炸斷後，接頭沒接好，話筒裡傳來的聲音很小，而且時斷時續——「……喂！喂！軍長嗎？請你再講一遍……好……好……知道了……」

　　李鐘玄放下話筒轉過身來對唐明春、王振邦、袁本慧等人說：

　　「剛才軍長傳達了志司的指示：開城的談判已達成14日停戰的協議，我們14日打949.2高地這一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要再打了。打不打要我們考慮，沒有把握就算了……」

　　「這是怎麼的？師長你昨天還在講，在龍門山軍指揮所軍長當面給你說，這一仗一定要打，打好了180師就翻身報仇了，打不好就再沒有機會了嗎？還說這是在朝鮮戰場上陣最後一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壞。……要深入動員，嚴密組織，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嗎？我們遵照軍長的指示，現在全師在打好『翻身仗』，打好朝鮮戰場最後一仗的口號中，熱火朝天地動員起來，投入了緊張的準備，怎麼又來一個打不打要我們考慮決定呢？」人朝後就在180師擔任參謀長的王振邦，由於打「翻身仗」心切，李鐘玄剛傳達完就搶先說，他有些焦急。

　　李鐘玄也是這樣的心情，但他是在儘量控制著沒有表露出來。

　　「軍長肯定是主張我們打的。我覺得志司的指示精神也不是不讓我們打，主要是認為我們準備倉促，擔心打不好，所以要我們再考慮。」唐明春接著王振邦的話談了談對志司指示精神的理解。

　　「我也是這個看法，這一仗一定要打的，主要是志司在進一步考驗我們……」李鐘玄接著唐明春的話說，「我告訴你們一個情況：昨天我在軍長那裡知道，我們軍裡的179師參謀長姚曉程、181師543團政委呂子波，還有軍司令部軍務科長趙廣厚三個同志前天抽調到了停戰後的軍事觀察小組，志司作戰處已把60軍攻克的883.7高地、973高地、902.8高地和67軍攻克的十字架山通報給談判代表，並把949.2高地、870高地、1089.6高地一線也包括進去了。可是，在劃分軍事分界線時，對方談判代表的參謀人員不承認這一線陣地已為志願軍佔領。此時我方談判代表再次與志司作戰處聯繫，處長肖劍飛口答很乾脆，叫我方談判代表告訴對方，883.7高地、973高地、902.8高地和十字架山確實已被志願軍於12日前佔領，井已鞏固了這一線陣地……面949.2高地、870高地、1089.6高地現在確實還未佔領，但在14日即將達成停戰協議的時候就是我們的了……所以說，這一仗非打不可，而且要打好。根據我們師的情況，這一仗和前幾仗比較起來準備是不夠成熟，要打，可能有些風險。但如果不打翻不了身，報不了仇；打不好，也翻不了身，報不了仇。因此只有打，爭取打好才能翻身報仇。」

　　李鐘玄說到這裡站了起來，「來——我們來統一一下認識，把能打好的條件和決心向軍裡報一下，爭取早點批准。」

　　「要我說呀——我們能打好的條件是很多的，首要一條是部隊士氣旺盛……」

　　唐明春剛說一句，王振邦就接上去說：

　　「還有計劃周密。炮兵陣地也不須調整，同時；上級把一個新式卡秋莎火箭炮營配屬給了我們……特別是三個團都還保留一個營沒有使用，具備了一舉成功和持續作戰的能力……後勤也有保障。」

　　「關鍵的是全師已經動員起來了……」在一旁好長時間沒有說話的政治部主任袁本慧最後補充了這一句。

　　「好，那我們決定堅決請求打！」李鐘玄轉身指向地圖，「按照原來的計劃，以539團居中，主攻949.2高地，538團在左，攻擊870高地，540團在右，攻擊坦克無名高地，配屬給我們師指揮的609團，攻擊628.6高地。這樣，四個團齊頭並進，在寬五公里的正面上同時發起戰鬥，再打一個大殲滅戰……」

　　李鐘玄向軍裡報告後，過了約一個小時，軍長張祖諒打電話來了。

　　「李鐘玄嗎？你們打吧，志司批准了。為了打好，我們軍裡決定，以181師541團副團長陳釗率兩個連在戰鬥打響的同時，直插敵後炸毀三幕穀附近北漢江上的橋樑，斷敵退路，令179師535團、536團各派出兩個連向586.二高地、706高地擴大戰果，令配屬給我們軍指揮的33師以98團一個連、99團兩個連攻擊1089.6高地，策應你們……」

　　「太好了！那我們打好這一仗的把握性就更大了……」李鐘玄立即把這個情況告知唐明春、王振邦、袁本慧等人並通知各團。

　　於是，當天晚上13個連又四個排約2000餘人的突擊隊向指定的地點潛伏起來了……

　　14日，天剛濛濛亮，李鐘玄就對著突擊隊潛伏的地區舉起了望遠鏡。一直到中午，李鐘玄的望遠鏡幾乎沒有離開過眼睛。

　　「轟隆……轟隆……」敵人打了幾炮又停下來，陣地上仍然像平時一樣，敵我互相射著冷炮……由於連續作戰，敵我雙方多打冷炮已成為常事。

　　但李鐘玄覺得，這一天真是他最難忘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數著過的。他的心裡，似乎吊了一個千斤重的大石頭，什麼東西也不想吃，什麼話也不想說。整天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敵人陣地，觀察著潛伏區的動靜。只要聽到敵人陣地炮聲一響，他的心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樣的緊縮起來。

　　而參謀長王振邦呢，他這一天也是數著一分一秒在過，一會兒到觀察所看一看，一會兒又到指揮所佈置戰鬥發起前的準備工作。他那黝黑的臉上一直在滾動豆大的汗珠。論年紀和李鐘玄同歲，可是今天忽然覺得他的面孔是這樣惟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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