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四九


  「一顆子彈擦傷了脖子。我們的助理軍醫——當時他還活著——仔細看了傷口,往裡倒了些碘酒,說我能活。有一點不好:我不能往四處看了。只能向前看。這樣我在進攻時,倒可以頭也不回地沖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使大家很快活。戰士們把我們圍得更緊了。看得出,這位老練的大士頗受大家尊敬。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衛生營。大士沒有馬上回答。他想再深吸一口,但那支煙只剩下了煙頭。他把它扔到泥淖裡,習慣地用腳踩了一下。

  「聽我說,上校同志,有時很難受,真想扔下一切進救護所。可是一想起法西斯已快打到基輔,他們肮髒的爪子正伸向我入伍前工作過的兵工廠,他們的皮靴可能踏上克列夏季克大街,您相信嗎,傷口就不疼了,勞累也忘了。難道就我一個人是那樣嗎!您瞧,」大士不扭頭,用手指著四周,「每三個人中就有一人受傷,但是誰也沒想去後方。昨天我們師長講得很清楚:基輔只剩下婦女、兒童了,而城市前面又沒多少軍隊。結果,就一心指望我們了。我們將竭盡全力守住。」

  站在旁邊的一個很年輕的戰士忽然開了腔(他由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有些靦腆):

  「在最近幾次戰鬥中我們發現少了許多同志。一星期前我們營有五百多人。現在少了一半。活著的指揮員只剩下沒幾個了。瞧,」戰士用手指著我已認識的瘦小中尉——他正在不遠處指揮拖出陷在泥裡的火炮,「他在戰鬥前是排長,現在已經當上營長了。」

  ……在這複日的早晨,當我吃力地超越縱隊去基輔時,我又想起了在前線看到的那個情景。我苦惱地發現,各部隊的炮兵不怎麼多,不得不越來越頻繁地用燃燒瓶去對付坦克。一個人要具有多麼勇敢的精神,對祖國有多麼真摯的愛,才能手拿燃燒瓶迎著這些鋼鐵惡魔撲上去呀?!只有在革命烈火中,在同革命的敵人進行決死鬥爭中,在社會主義建設的英雄事業中,才能產生這種奇跡般的精神,如今,法西斯軍事機器的全部威力都無法摧折這種精神。

  當然,就象煉鋼會出爐渣一樣,在陶冶人的性格時也要付出代價。我們不僅有象我上面提到的那個老練的大士那樣具有奇異氣質的人。我們也有渣滓。這些渣滓在烈火的考驗中不斷暴露出來。可是戰爭的暴風會把這些廢物刮得無影無蹤。

  我們駛進了基輔市。雖說是清晨,又常常遭到航空兵的襲擊,街上卻有很多人。所有十字路口都築起了街壘和防坦克障礙物。男人、婦女和少年在勞動。

  我們把車停在一個街壘旁。一個外表威嚴的老頭在這裡指點著,他長著捲曲的、顏色象肥皂沫似的頭髮,被煙熏黃和搭拉著的唇髭。我們互相認識了。原來他是列寧鑄造廠的工人幹部。老人高興地說,他在基輔街頭構築過許多街壘。這還是彼得留拉時期和蓋特曼時期①的事。由於他有經驗,所以現在他受委託領導作業,另外還有一個年紀很輕但熟悉業務的初級工兵軍官做助手。

  【①前者指1918—1920年間以彼得留拉為首的烏克蘭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者進行反蘇維埃政權活動時期;後者指1918年4—12月由德國武裝干涉者扶植的烏克蘭地主資產階級政權統治時期。——譯者注。】

  這個老工人不時撫摸著長滿硬鬍鬚的臉頰,說現在有經驗的工人幾個晝夜不離車間,連飯都在機床旁邊吃。大家都為前線幹一切能幹的事。列寧鍛造廠的工人已學會修理機槍、火炮和其他武器。而少年、婦女、領養老金的老頭——一切從工廠調出後不會造成特別影響的人,都來構築防禦工事了。

  在附近幹活的老頭、婦女圍住了我,提了一連串的問題。大家對前線的情況都很關心。我只得告訴他們,敵人很近了。我軍由於連續作戰而疲憊不堪,現在正在科羅斯堅附近廝殺,向敵人翼側和後方實施反衝擊。我們不惜一切力量要把希特勒分子從別爾季切夫趕出去。處境很困難。但是基輔築壘地域守備部隊能把敵人坦克阻擋在距城市二十公里以外的地方。

  老工人聽完我的介紹後說:

  「假如法西斯分子打來,我們全都會走進街壘。我們將打到最後一個人,不讓敵人踐踏我們故鄉基輔的馬路。」

  我們同構築街壘的人們親切告別後,到了城防司令部。司令部成員——基輔州黨委書記M·E·米申、市黨委書記T·B·沙姆裡洛和C·O·莫斯卡列茨、州執委主席T·F·科斯秋克和市執委主席A·Q·舍夫佐夫,正同一些民兵隊長和自衛隊長談話。

  在這裡,可以特別強烈地感覺到籠罩全城的熱烈氣氛。司令部的走廊站滿了人。工人、職員、家庭主婦、學生都要求派他們去保衛基輔。

  烏克蘭首都數十萬勞動人民奮起支援軍隊。各區黨委和區兵役委員會難以及時審閱源源而來的申請書。人們堅決請求發給他們武器,派他們上陣。

  那些由於年邁而被拒絕參加紅軍的共產黨員抱怨不已。市黨委採取了一切措施,以便使基輔人——不管是共產黨員還是非党人士——能適當發揮自己的愛國主義熱情。

  在那些日子裡,報紙登滿了蘇維埃受國者們的呼籲書,他們渴望把自己的一切力量,如果需要,則把自己的生命貢獻給反對可恨的侵略者的鬥爭。

  老布爾什維克E·彼得連科以自己的名義和他的兒子、基輔第二醫學院三年級學生的名義給市報寫信說:「我們把手拿武器奮起保衛社會主義祖國,戰鬥到徹底消滅法西斯惡棍,看成自己的公民職責。我們請求讓我們自願加入紅軍。」

  工人C·T·斯特雷勒茨基在自己的申請書上寫道:

  「……雖然我已超過應徵年齡,我仍要請求讓我加入英勇的紅軍,打擊法西斯分子。」

  共青團員B·格賴姆列爾央求區兵役委員道:「……假如不能派我到最前線,哪怕派到離前線近一點的地方也行。」

  國內戰爭的參加者、老工人伊萬·格拉西莫維奇·薩爾別耶夫表示:「在這種時候我不能坐在家裡!」

  許多人仿佛怕遭到拒絕,在申請書中一開頭就說:「我認為我是應徵者。」

  郊區農民也表達了同樣的愛國主義熱情。例如,離基輔不遠的茹利亞內村集體農莊的莊員們,從小夥子到老頭,都到村蘇維埃要求立即派他們上前線。上了年紀的農民T·E·魯德尼茨基領來了自己的兒子亞歷山大,說:「我為我兒子參加反法西斯野獸的神聖戰爭祝福。我是個老頭子,但是如果需要,我將撿起我的駕駛技術,送戰士們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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